他走在祁子臻前侧,领着他一路走到祭祀台的台阶前。
祁子臻颔首向他致意,随后缓缓踱步,独自走上祭祀台。
繁重洁白的礼服稍有一截拖曳于地面之上,大片细金昙花纹与银白蝶鸟暗纹交错,于清晨浅淡的光晕中朦胧圣洁。
他一步步往前走,白底金云纹的长靴踏在祭祀台上,于寂静的一方天地中踩出几道风轻云淡的缓慢声响。
白玉冠上的细长流苏随着他发丝微微晃动,细小的白玉珠子相互撞击出一阵清脆。
祁子臻步伐平缓,姣好的面容中更是一派淡然,宛若一朵独自绽放于祭祀台中间的白莲,高雅清冷。
他抬眸看着祭祀台下陆续起身的百姓们,抬手接过一串守卫递来的铃铛。
根据流程,每摇三下铃铛便要吟诵一段祷告词,把装神弄鬼的仪式感发挥到极致。
祁子臻按照仪式将祷告词清晰流畅地吟诵一整遍,多半都是些保佑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和平安宁的老话。
铃铛的清脆与少年嗓音的清冷揉杂渗透,占据了这方小天地中所有的动静。
在场的百姓几乎都屏息凝神,虔诚而肃穆地聆听。
祷告词吟诵结束,祁子臻将铃铛放回守卫恭敬递来的托盘上,缓步走到端庄摆放于一个小圆台上的石琴前。
小圆台原本是为了下一项祭祀仪式准备,如今改为放置石琴的位置便铺上了国师塔中的白毛毯子。石琴也早已从木盒中拿出来单独摆放在圆台上,两侧各放着一把琴锤——
那是不久前宋识赠予祁子臻的那对琴锤。
祁子臻垂眸收好旁的情绪,走到圆台前的白毛软垫上缓缓跪坐,拿起石琴两侧的琴锤。
他轻吸一口气,快速在脑海中过出一截曲谱,随后不紧不慢地落下第一个音符。
空灵清脆的声响骤然打碎祭祀台中素来的冷清。
紧接着又是一个接一个的音符,它们随着祁子臻琴锤的敲击从石琴琴键中陆续跳出来,连成一段极致清雅的旋律。
似是漫步走进一片郁郁葱葱的空谷之中,鸟鸣溪涧,花草馥郁,不曾沾染一丝一毫的喧闹,静到极致。
“叮——”
“啾啾!”
恰在这时,一道高音蓦然落下,一群鸟雀骤然飞起,鸣叫着扑腾地飞往祭祀台,盘旋于祭祀台的上空各展歌喉。
啾啾鸟鸣,莺歌燕语,竟是难能一遇的百鸟齐鸣!
轻灵琴音在高音之后倏地一转,从冷清高雅流向欢快清新。
百鸟争鸣,琴音流淌,一时间竟不知是百鸟在为石琴伴乐,还是石琴在应和百鸟之乐。
围在祭祀台附近的百姓见此盛况,一时都诧异无言,直至琴音停歇、百鸟散去后都难以回神。
就连在国师塔内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宋尧旭都不禁诧异半会儿,才终于将视线放回到台上白衣华服的少年人身上。
祭祀仪式临近尾声,旭日早已高挂蓝空,大片金灿灿的暖光打在少年洁白而挺直的身板上。
恍惚间令人觉得他仿佛独立于整个世间,超然物外。
祁子臻跪坐在原地缓神半会儿后,才将手中的琴锤重新放下,扶案起身。
他的动作也彻底拉回百姓们的神绪,他们齐齐跪倒在地,恭顺虔诚地再一次高喊:“恭送少塔主!”
声音比此前还要响亮几分。
祁子臻按照礼节向他们虚虚致意,随后转身,在守卫的引导下走下祭祀台,接受着注视一步步回到国师塔内。
然而就在国师塔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猛地一软,险些跌落在地。
“小心。”宋尧旭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看着变得稍微有些苍白的唇色微微皱眉,“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祁子臻借着他的搀扶缓神,半会儿后才勉强站好,点点头说:“我也不知为何,方才忽地觉得一阵头晕。”
一旁的宁清卫闻言走上前来,敛眸道:“或许是这几日忙着祭祀的事情累到了,先在此休息会儿罢。”
国师塔每层都备置了桌椅,祁子臻想起之前太医的诊断,点头到一边去暂时休息。
宋尧旭一路扶着他,还顺手替他倒了杯热水。
所幸祁子臻本身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休息一阵子后差不多缓过神来,准备去将身上过分厚重的礼服给换下来。
就在这时,守候在门口的守卫进来说有一名小童希望能见见少塔主。
祁子臻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宁清卫对这种事情就熟悉很多了,淡定地说:“不出意外就是你以后的追随者了,要去见见么?”
按照守卫所说,那名小童大概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祁子臻考虑半晌还是决定出去见一下。
顾及到他方才的不适,为防万一宋尧旭就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