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种被人伺候的感觉。
想到刚刚指尖沾染上的温度,闻炀低眼瞧了瞧被奚蘅置于桌角的玉觥,“我自己来。”
耳边没有传出回应,闻炀抬眸,就见奚蘅也正看着他,墨眸幽邃如漆黑深潭、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奚蘅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问了一句:“喜欢?”
闻炀收回视线,姿态懒漫,也不急着回应。
若说有多喜欢倒也称不上,闻炀虽然喜欢这些美食佳肴,却也不是非要不可。
既然奚蘅问了,闻炀弯了下眸子,眼尾微挑睨了眼他,唇瓣一启一合,“不喜欢。”
奚蘅静静看他,眼神中透出一丝暖色,无人察觉。
分明喜欢得紧,嘴上却偏要说不是。
小骗子。
云童进门收拾的时候,外间只有闻炀一个,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师兄,昨日晚间他还未来得及细看,如今一瞧着实叫他倒吸了口凉气。
小师兄生着一双灿若星辰的凤眸,仿若盛着星河般,薄而优美的唇瓣透着淡粉色泽,肌肤更是瓷白如玉,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美,如瀑长发简单束在脑后,更添几分随性率真。
这便是尊上收下的弟子。
云童看得眼也不眨,直到闻炀轻飘飘朝他乜来一眼方才惊觉失礼,遂连忙低头,动作显得有些急迫不由咳嗽几声掩饰,“师兄,我……”
然不待他出声抱歉,闻炀已开口打断。
“你用过早膳了吗?”
闻炀对云童微笑问了一句,与在奚蘅面前‘略带叛逆’的性子判若两人,此时又显温和有礼,是极能够获取人好感的模样。
云童听到这状似关心的话时明显一怔,后知后觉猛地点了点头,“用过了用过了!”
闻炀毫不介怀的态度俨然让云童放下心来,自然而然便也亲近了几分,于是开始唠起嗑来,“师兄可是咱们尊上收下的第一个弟子,真厉害。”
说罢,云童竖起拇指。
这个闻炀自然知晓,他只是笑了下,眯着眼看向云童。
上玄仙宗的小弟子都这么好哄骗吗。
眼看云童竹筒倒豆子般将上玄仙宗的大小事说了一遍,这才想起来问:“师兄是什么时候被尊上收下的,这次会同我们一起回宗吗……对了,怎么不见尊上?”
心知这既然是尊上的弟子,加之小师兄脾性这般温和,听他絮叨半天也不见着恼,云童早就将之看做了自己人、所以说的也就多了一些。
闻炀单手支在桌前,一边看着云童收拾一边道:“被怀霖仙尊叫去了。”
黎止前脚刚叫走奚蘅,云童后脚就来了,恰好错开。
云童恍然大悟,“想必又是有关天元秘境的事需要商议。”
闻炀没说话,神情散漫。
不多时又听云童道:“师兄脾气真好。”
见他讪讪撇了下嘴,显然平日里没少憋着,闻炀早前因为带过白临一段时间,应付这些小家伙还算有些经验,也不介意多与他说几句,遂饶有兴致道:“哪里好?”
云童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停下来思忖了几秒,最后弯眼而笑给了个总结,“哪里都好。”
看着还在慢慢收拾却还在夸着别人好的小家伙,闻炀心中失笑,要是他真的好就不会坐在这看他一个人忙活不停了。
而云童自是没想过这点,毕竟这可是尊上新收的弟子,做师弟的怎能让师兄帮忙干活,况且……这是他们上玄仙宗的小师兄,理应多多照看。
有赖于闻炀如今的样貌看起来实在嫩,谁也想不到掩藏在这副表象之下乃是他们修真界人人厌憎的魔。
且闻炀还是魔界至尊。
·
一番交谈,尽管更多是云童单方面的在说,却也叫他对这个小师兄印象好到了极点。
“师兄同尊上同寝可还习惯,若师兄需要,我可以召集众师弟一起为师兄腾一间房出来。”说到最后,云童瞥瞥算不上有多宽大的房间,心中暗道自己昨日的粗心。
他就应该早些为师兄准备好房间的。
闻炀不知云童心中所想,正欲答话,忽地却感知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
是奚蘅。
本想应下的话到嘴边忽然转了个弯,闻炀眸中划过一抹戏谑,声音不大不小地开了口,“换房间就不必了。”
云童一顿,刚想再问点什么,只听闻炀已经继续往后说了下去。
“与师尊同寝确实不错,”闻炀压下喉间涌起的笑意,接着道,“我还是更想与师尊待在一处。”
话音刚落,那道气息距离他的位置似乎不动了。
房间不远处,透过敞开着的房门,闻炀的这段话音清晰入耳,奚蘅脚下微顿,目光直直看向了那间房,眼前仿似浮现起他那刚收的小徒弟说这话时的神情。
一颦一笑,慵懒又随性。
说话时喜欢微挑着凤眸睨着人的模样……唇角略略扬起的样子……
“啊,弟子见过尊上。”
不知何时云童已经从房间里走出,眼见着门外不远处立着的颀长身影险些摔了手中的东西。
尊上竟然回来了,云童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沫,低着眼睛不敢乱瞟。
虽说尊上为人亲和,但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修真界第一人的威仪却不容忽视,是以即便是云童也不敢造次。
听见云童行礼,奚蘅方才将视线从房门处收回,“去吧。”
云童:“是。”
应完一声后,云童大松口气,连忙拖着东西走了。
待人离开,奚蘅方才抬步走向房间。
原是想着昨日天色已晚多有不便、今日再寻间空房安置闻炀,岂料会听到这样的话……
话语里隐约含着的依恋藏都藏不住,任谁听到都会心生动容。
云童便是被小师兄的这番话怔住,心道尊上与师兄感情真好,于是不再多问拿着东西就跑了。
闻炀本意是借此再度试探一番奚蘅的态度,见云童离开后就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直到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奚蘅的神情并无异色,闻炀确定方才那话必定被他听了去,却始终不能从对方的神色中窥见半分不同寻常。
这不应该……
果然是伪装得太好,闻炀不无遗憾地想。
恰在这时,忽只听一声低问。
“想与为师同寝?”
乍然闻见这么一句,闻炀抬了抬眉,不料奚蘅竟半分不加掩饰地提出来,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先前自己说过的话再从这人口中说出来,无端令闻炀觉出一股别有意味,就像是……他特别想与对方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