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已经偏离了市区，越来越荒凉，双向都是五车道的路面看着格外空荡荡，两旁耸立的暖黄色路灯投影着黯淡的光芒，树枝的阴影也在风中摇摆。

陈疏野只穿着单薄的T恤和牛仔裤，一只白皙的小脚仍旧穿着家里的拖鞋，而另外一只的拖鞋却不见了踪影，圆圆的脚趾头都沾上了泥巴。

他走了很久，一直都没有休息，当他路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驶来，他害怕地躲闪，一不小心踩坏了一只拖鞋，拖鞋上面的带子断了，没办法固定在脚上。

陈疏野觉得有点冷，想要双手抱着小鹿，不想用手拿着拖鞋，就将坏拖鞋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直接光着一只脚，继续走着。

他抬头望着高高挂起的月亮。今夜是个圆月，悬挂在深色的夜空中，却被阴云挡住了大半，若隐若现。

“书上说，圆月之夜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哦。”陈疏野看着渐渐消失在云雾中的月亮，抱紧怀里的小鹿，摸着它软绵绵的鹿角，轻声地对它说着。

灰蒙蒙的云看起来很厚重，却在风的作用下似乎飘得很快，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将那一轮明黄色的圆月彻底地挡住了。

看不见月亮，陈疏野低下头，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出来，是想走到哪里去，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整个家好安静，只有一个人的感觉令他难受。

放学的时候，陈疏野说想回自己家，司机问他自己家是哪个家，他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感觉又酸又涩，带着尴尬和难过。

爸爸家森严又窒息，妈妈家安静又孤单，无论去哪个，屋子里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游家是鹿鹿的家，跟鹿鹿闹别扭的自己，陈疏野觉得他没有资格去。

陈疏野突然就发现，他好像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有时暂住在妈妈家，有时暂住在游家，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暂住在爸爸家，无论哪个家都有自己的房间，却似乎都不是真正属于自己。

每个人都随时可以跟他说，今天你需要离开这里，前往另外一个地方。

一滴冰冷的水珠突然打在陈疏野的鼻梁上，他抬着脸向天空望去，断断续续的水珠一下下地滴落着。

“啊，下雨了啊。”

陈疏野举起手掌，络绎不绝的雨水打在他的掌心，冰冷潮湿的感觉突然钻了上来。他傻傻地站在雨中，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就停下了脚步，任由雨水渐大笼罩着他。

淅淅沥沥——

像是天空在落泪，打湿了孩子的脸庞。

游鹿已经换了睡衣，他听着窗外传来的雨声，一声又一声打在玻璃上。他趴在温暖柔软的床铺上，给白雪轻打视频，两只小脚丫高高翘起，在空中互相打架。

游鹿皱着眉看着被自己妈妈挂掉的视频，还没等他再打，白雪轻已经打了电话过来，“宝贝。”

“妈妈~”游鹿乖巧地喊道。

白雪轻看着雨越来越大，陈疏野却还不知所踪，心里着急得不得了，但是面对心爱的儿子，她还是压抑住内心的急躁，温柔地问他：“小鹿找妈妈什么事啊？”

“妈妈你还在加班吗？你跟爸爸都还没回来，宝宝不想睡。”游鹿撒娇。

“今天爸爸妈妈都忙，宝贝儿乖，自己睡，不然就去哥哥房间。”白雪轻将头疼欲裂的额头靠在方向盘上，温声安抚着电话那头的游鹿。

“可是我一想到小野哥哥不肯过来，是在生我气，我就睡不着啊~妈妈你今天去蓝芝阿姨家，有跟小野哥哥说，小鹿很想他吗？”游鹿不肯挂电话，继续缠着白雪轻说。

“说了。可是小野哥哥说他累了，明天去学校再跟你一起玩。”白雪轻声哄着他。

“这样啊~”游鹿嘟囔着，突然又开心地跟白雪轻说：“小野哥哥今天换了新发型，好像古惑仔里面的山鸡哦~看起来好酷。我还给他取了个新外号叫‘野哥’。”

“妈妈你看到了他的新造型了吗？是不是帅帅哒？”游鹿追问着白雪轻。

白雪轻脑子里的思绪还在飞速转动着，她思考着X市还有哪条路没找，也没有多想，就附和着游鹿：“看到了，是很帅。”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车玻璃上不断砸下的雨水，想好要往距离双涵路不远的西郊方向再找找。

“小鹿，妈妈工作上还有些事情，爸爸那边也还没忙完。你睡不着的话，让云叔给你热一杯牛奶，然后去找哥哥睡觉，好吗？”白雪轻低声哄着自己的小祖宗。

“不喝牛奶啦~我已经刷牙牙了。”娇气的小鹿说着：“哥哥还在学习，我可以自己睡觉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