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他全然听不见,让他最终安静下来的是他与她唯一的女儿。

那双黑亮清澈得像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那双酷似她母亲迟筝的眉眼。

终于,在庐山,那个叫杨柳的小旅馆,他看到了她。

再次,看到了她。

她轻伏在窗台前的木桌上,窗外是,如琴湖。

满室是凌乱的画稿。

每一帧,都相同。

折了翅的蝴蝶,丑陋的躯干,横卧在一泓秋水前,望眼欲穿,却无法飞渡,永永远远。

断了翅的蝶,除了死是最好的归宿,还有什么。

如琴湖在那边,迟筝在这边。

沧海,蝴蝶。

望着那一池子的泪,她的眼睛,没有合上。

仿佛在等待一个什么答案。

又或许,永远也没有答案。

最爱的人的心,她也许曾笃定,但如今,她困苦,迷惘。

在场的人掩了面,旅馆家的孩子恐慌地躲到父母的怀中。

她的死相可怖吗?其实,并不可怖。

恰在冬季,尸身并未腐败。

一双眸,睁得大大的,仍一如当初的清澈。

他突然不敢仔细看她的眼,怕在那里面看到怨恨,怕她带着对他刻骨的恨堕入轮回。

小小的房间,这时,挤满了人。

只有她在绝望和寂寞中死去。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他的妻。

还记得,那天,他对她说,我希望我的妻子是你。

呵呵。

是他把她逼死。

颤抖着把她的头抬起,搂进怀里。

像当初做过了千百遍一样,只是啊,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叫他一声“阿易”。

永远也不会了。

也,早没有了永远。

眸光,跌坠在那张小木桌上。

宣纸上面仍是虫子。

却——他突然怔住。

纸上,还有字。

炭笔写成,歪歪斜斜。

当时,她手里只有这支短短的笔。

她的画是鬼斧神工,有人这样说过。

其实,她的字并不漂亮。

在她弥留前,费了心力写的,还是,很丑。

“沈拓,帮我。”

后面还蜿蜒了些炭屑,未完的话。

却绝无关他,或者是他们的女儿。

万丈的心疼和悔意之外,怒,满腔的烈火,他突然很恨。对她切肤刻骨的痛恨起来。

迟筝,你是用这个方法逼我去恨你,把你记一生一世吗。还是说,你的心里,其实最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沈拓。

这个男人的名字,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