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拿了本练习题急匆匆地离开宿舍区往教室赶,是王愉悦叫住了我。
“跟我去舞蹈房。”她很不客气地拉了我一把。这个嗓门粗重的黝黑女孩,天生跟谁说话都是一股命令的口吻,好像她有于安朵这份铁关系在,得罪谁都不要紧似的。
“没空。”我不急不慢地答她,“有事现在说。”
“你不是想解决问题吗?”她说,“她只有现在有十分钟时间,去不去随便你。”
我把练习题卷成卷,夹在胳膊里,跟着她,往舞蹈房的方向走去。
天边的火烧云这时已经即将消散,只留一根窄窄的光带在,黑夜已经近在咫尺。不知为何,就在王愉悦快步上前,替我推开舞蹈房门的那一瞬间,我有些不祥之感。我在门口停了一秒钟,听到王愉悦在我身后轻笑:“怕了?”
我当然不怕。
这是在学校,她能把我怎么样?
我走了进去。奇怪的是王愉悦没有跟进来。这些显然是她早就安排好的——谈判?打架?难不成让我跟她比舞?我都不在乎。我环顾四周,发现舞蹈房的落地窗窗帘几乎全部拉紧,整个舞蹈室都陷入一片压抑的昏暗中,花了好几秒钟,才找到唯一的光源——一靠近后台的一扇玻璃前,留着一丝光缝——直到我看到站在光影中的于安朵,半边脸浸在黑暗里。
她的训练好像已经结束,正在脱那件跳舞衣,仿佛褪壳的小虾,渐渐在我面前露出白皙的身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同性的身体,虽然差不多是在黑暗里,我还是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她却对我暧昧地笑了,转头轻笑着对我说:“他最喜欢我这样在他面前跳舞。”
她的语气是那么轻那么轻,就算说着如此自轻自贱的话,依然保持着她自认为蚀骨的温柔。不得不说她羸弱,尽管她喜欢假装强大,但是天生属于舞者的柔软的脊柱却令她失去了攻击性,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或许,这就是她激起他的保护欲的最佳方式?
但她的话还是让我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了,而且有些要了命的不爽。幸亏黑暗很好地掩饰了这一切。我装出尽量平静的语气问她说:“你找我?”
“不是啊。”她没有穿上衣服的意思,而是说,“准确地说,应该是你找我才对,是不是呢?”
“好吧。”我说,“你可以开个价。”
她发出一阵类似蒸汽顶翻开水壶盖的笑声,好像从我进来开始她就一直在忍,终于到了极点。我对她的笑不予置评和疑问,她反而终于套上了她的内衣,慢悠悠地走近我说:“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给他报了多高的价,请他替你办这件事呢?难不成,是你的玉体?”
“你真恶心。”我实话实说。
“谈钱多伤感情。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聊一聊。”她穿好衣服,就这样在舞蹈室的地板随便坐了下来。我接受了她的建议,但不愿离她近,而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谁知道她却迅速挪到我身边,对我说:“离这么远,怎么谈心?”
“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报应’,你知道吗?”我转头问她。
她的皮肤真是好,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我忽然又想到另一个词“美女蛇”。中国的文字,真是伟大。
“报应?”她笑,“我想听女状元解释一下,可否?”
“害人终害己。”我说,“你还是早日收手为好。”
她的回答让我震惊:“我的人生早已千疮百孔,我还怕个啥?”她一边说,一边靠近我,举起一只胳膊,让我看。我看到上面有好多细细的伤口一样的东西,在我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的时候,只见她用另外一只手在那只举起的胳膊上,来回轻轻地划拉。那是在干什么?她的动作又轻又快,空气里好像还有细小的皮屑断裂的声音。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让我很快辨认出,捏在她挥动的那只手里的,正是一把刀片。她似乎了如指掌黑暗对我而言的威慑力,把那只胳膊举得离我更近些,差不多只有五厘米的样子,好让我更能看清楚她那只丑陋而伤痕累累的手腕以及一些正在慢慢渗出的细细的黑色血珠。
“你敢这样吗?”她放下她的手臂,把那个小小的刀片随便往地上一丢,只是轻微的一声响,我始终夹在胳膊肘里的书却应声落在我身边的地上,让我不得不丢脸地捡起它。
“说起来你或许不信,这是我们常玩的游戏。力道要刚刚好,会疼,但会觉得很爽,不会真的有事,你要不要试一试?”说完,她把手腕举到嘴边,舔了一口自己的血迹。
那一刻,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泛滥开来。真是变态!
她又一次举着刀片,靠近我的脸。我下意识地躲开一些些。
“哈哈。”于安朵笑了,在我耳边怂恿我,“来,你若敢玩一次,我就帮颜舒舒一把!”
我当然知道她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