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一切之后,他才在石凳上坐下,煮了茶,又开始抚琴。
程沐筠的琴,是跟纪长淮学的。
当初在闾山派苦修,除去修行砍柴挑水之外,程沐筠唯一的休闲活动便是听纪长淮抚琴。
纪长淮见他喜欢,便亲自去后山寻了适合的木头,给他做了一把琴,又手把手地教他指法教他琴谱。
那把琴,曾经被程沐筠视作最重要的东西,悉心呵护。琴如今自是遗留在闾山派,十有八九是被劈了当柴烧。
曲子,却还是熟悉的。
片刻之后,程沐筠一曲奏罢,便见灰色身影立于纱幔之外。
他似乎站了许久,只是没有出声打断琴音。此时琴音停了,寂明也未动。
“大师,在外面不热吗?”
寂明道:“心静自然凉。”
程沐筠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假正经,语气却还是温柔无比,“昨夜请大师喝酒,大师不喜,今日我便换了清茶,进来一坐?”
“多谢。”寂明撩开纱幔,低头进来。
他抬眼,看到一身青袍,玉冠将所有头发整齐束起的程沐筠之时,愣了一下。
程沐筠挑眉,笑道,“大师,你呼吸乱了。”
寂明被点破心思,回过神来,却也不遮掩,坦然坐下,“施主这身衣物,令贫僧想起往事罢了。”
“哦?”程沐筠不接话。
“程施主,你可记得生前之事?”
程沐筠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记得,你是出家人,降妖伏魔之事也干过不少,应当知道,我们这种鬼物,除非修到鬼王,不然是想不起生前之事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怎么?大师这么执着地想要我想起些什么,莫非是同我有过些什么?”
话说得不正经,寂明却只是双手合十,道:“都是些已了的尘缘罢了。”
程沐筠嗤笑一声,“既是已了尘缘,那你来此处做甚?想为民除害收了我?”
“程施主,鬼道一途,逆天而行,终将绝于天雷之下,不如放下执念,再入轮回。”
程沐筠自是不听这套,“你这是要渡我?与其嘴上说这么多,不如用实际行动,以身渡我。我记得,你们佛门似乎有句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寂明垂眸,沉默不语。
程沐筠继续说道:“说起来,要我放下执念也简单,大师你就能助我一臂之力。”
寂明抬眼看过来,问道:“如何?”
“我呢,从有意识起就被困在这处宅子里,修鬼道也是想着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就是我的执念了。”程沐筠胡说八道一番,一点也没有骗出家人的愧疚感。
反正鬼物的执念,除去他们本身外,无人能知晓。
寂明道:“如入了轮回,也可见到外面的世界。”
“可那就不是我了,入了轮回,投胎转世,不是我的身子不是我的性情,根本就是另一个人,那又与我何关。”
寂明心平气和,继续劝道:“不如听贫僧的佛法,曾经有妖魔听高僧讲经,心有感悟立地成佛。”
程沐筠此时也不再步步紧逼,挥了挥手说道:“行,我就听上一听。”
他心中的想法,自然是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了佛法,才能知道怎么突破寂明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