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峥的父亲叫吴辉宗,算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但要说城里人,有时候真未必有农村人那么富裕,除了一个城市户口,啥都没有,住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书也没念过多少,一辈子靠给人打工,当初又没那点远见,把日子越过越惨。吴辉宗的父母为了两千块,将家里的破屋子给卖了农村上来一家卖早点的,还自觉赚了,他们那个年代,租个小房子一个月甚至连十块都不要,那种漏雨破瓦的屋子能卖两千,是做梦都笑醒了。
结果没几年,那边拆了,破瓦屋子换了电梯房,房子换了两套,还给了拆迁费,那家卖早点的用拆迁费弄了个门面,家里两套房,一套住一套租,门面继续做早点生意,变得越来越有钱。而吴辉宗一家,到处租房子,折腾来折腾去,本来就穷,折腾的更穷了。
吴辉宗就是在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里长大,他比他父母强一点,好歹上过学,虽然只上到初中,至少识字,可是吃不上文化学识这口饭,又因为生活环境原因眼界只有那么点窄,也没太大本事赚钱,就跟着家里找的出路进了工厂,进工厂后认识了吴峥的妈妈,他妈妈是农村的,吴辉宗是城里的,虽然穷,但至少有个城市户口,他妈妈当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户口才跟吴辉宗结的婚,反正两人在一起了。
结果结婚第二年,他妈妈怀着吴峥的时候,厂子倒了,要养妻儿的,吴辉宗没办法,就跟着一起下岗的人去工地干活,一开始工地在他住处的周边,每天还能回个家,后来工程越做越远,小孩出生后的开销也越来越大,最后吴辉宗省吃俭用的恨不得一年才回一次家,但一年回去一次能赚好几万,那时候房价开始飞涨,但十来万就能买一套很不错的房子,为了以后给儿子挣一套自己的房子,吴辉宗除了拼命干活也没别的出路。
没想到他的老婆给他戴了一顶那么大的绿帽子,他累死累活的做事,就是为了让妻儿享福,这一下把这个前半生算老实的男人刺激的不轻,差点动了刀要砍死那对|奸|夫|淫|妇|。
再后来就是离婚,孩子那个女人也不要了,他一看到吴峥,就想到他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恶心画面,这个疼爱了好几年,为他拼命筹谋打算的儿子,瞬间也成了吴辉宗的心中刺,更甚至当他将生活中的不如意,被老婆戴绿帽子的屈辱发泄在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身上之后,那种扭曲的快意让他一度上瘾。
吴峥是他的儿子,这一点吴辉宗一直都知道,可是并不妨碍他将所有的憎恨发泄在无辜的吴峥身上,直到他再婚,又有了小儿子,这个所谓的大儿子更加变得比草还贱,有时候他更是刻意通过疼爱小儿子的举动去刺激大儿子,就好像他能将当年那份屈辱还给那个女人一样。
可是再怎么样,他都没想过要吴峥死。
他理所当然的索要吴峥的一切,更是理所当然的要吴峥赡养自己,那天意外遇到吴峥后,他甚至有种再也不必为生活发愁的安然舒心,有吴峥在,养活他,养活他弟弟,哪怕他小儿子已经是一个大学毕业的成年人了,但有吴峥在,养活他们一家子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更甚至看到吴峥穿着那么厚实的棉袄,他也毫不客气的强硬要来。
但他没想过吴峥会因此冻死,明明他里面还穿了那么多衣服,明明身上还有一件羽绒袄,怎么就会冻死了呢。
吴辉宗浑浑噩噩的回到家,所谓的家只是一处临时搭建的供暖房,就一个容人睡觉的地方,卫生间在外面,是公用的,他是天气冷了之后被救援过来的,能住人的房子早就住满了,除了待在这样的供暖房里,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可是就这么一个供暖房,一个月也要三积分,每天的吃喝都要积分去买。
当时地震,他再婚的老婆在家里没能跑出来,他带着小儿子在街上溜达,想要撬个店门偷点东西去卖,结果反倒侥幸活了下来,艰难挣扎着到了变天,差点冻死的时候跟着救援来了这里,好不容易安置下来了,还遇到了大儿子,吴辉宗原本想着这该是时来运转了,好日子要来了,可怎么就死了呢。
一开门,见到裹着大儿子棉袄睡觉的小儿子,吴辉宗只觉得脑子发晕,就是这件衣服,就因为这件衣服,他的大儿子没了。
还不等他沉浸在这份自责和害死儿子的惊恐中,吴辉宗发现裹着棉袄睡觉的小儿子在发抖,他连忙上前拉开衣服,见小儿子已经烧的脸上发红,整个人意识都模糊了,他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去找吴峥,就是为了要积分的,小儿子生病了,但他不能让人将小儿子带走,所以想要去私下买退烧药,可是积分没要到,大儿子也没了。
这些后来带回来的人,因为安置在集中供暖房里面,比起住在公寓或者别墅区的更好检测体温,又因为居住的密集,所以每天检测两次体温,发烧的就带走。
吴辉宗刚回来没一会儿,就到了检测体温的时间,他把小儿子藏在门后面,打算跟检测体温的人说他出去了还没回,可是检测的人也不是傻子,直接推开他开门进屋查看,这一看就看到了已经烧糊涂的人,自然二话不说的带走。
吴辉宗连忙扑上去:“他只是感冒了,我们没有厚实的衣服,太冷了,所以他冻着了,不是瘟疫,如果是瘟疫,那我一定会被传染,可我没事,他就是感冒!”
检查的人看到地上一件防寒大衣,道:“这叫没有厚实的衣服?带走,不只是他,连你也带走。”说着朝一旁记录数据的人道:“门上贴封条,安排人来消毒。”
吴辉宗坚信他小儿子没有得病,只是感冒发烧,反正要隔离,那他一定要跟小儿子在一起,如今他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他决不能让小儿子也出事了。
隔离的地方是个大舱房,也是后来搭建的供暖房,只是不像居住的地方,一间间的隔离开,而是一处大舱房,地下铺了地暖,但没有床,也没有垫铺,直接睡在地上,整个大舱房分了好几处区域,被送到这里来的基本都是发烧,但还没有出现其他症状的,而发烧的也有轻症和重症,轻重症虽然在一个舱房里,却用透明的隔离布圈开,这样空间利用的情况下,也尽量防止轻重症的交叉感染,至于进来之后是否还能出去,那就看命了。
吴辉宗再如何坚持强调他小儿子就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上面都直接将人送到了重症圈护的地方,吴辉宗强硬的要求陪同照顾,这种家属他们也见多了,之前还会劝一劝,毕竟能活一个是一个,但现在,想活的不用劝,想死的劝不住,于是一起送了过去。
没有针剂,之前那么热,现在这么冷,就目前来说,没有那个运输液体药品的条件,所以现有的只有吞服的药剂,像是被送到这种重症圈里来的,至少能被发放一颗退热|肛|塞,但热度能不能退下来,那就看自身了。
吴辉宗抱着大儿子的衣服,守着小儿子,小儿子还烧的迷迷糊糊的,被塞了药后也没有醒过来,他将棉袄盖在小儿子的身上,一心祈祷用了药,发发汗,人就没事了,但一看到那件衣服,他就仿佛看到了已死大儿子的诅咒,看着看着整个人就仿佛入了魔一般,猛地将衣服丢开,不能让他小儿子穿这件衣服,说不定就是这件衣服,带着他大儿子的怨气来索命了。
完全不知道远处发生了什么事的宋嘉将屋子打扫了一番,现在家里有一个冻伤的病人,还有一只狗,如果环境不弄干净一点,更容易得病。等将屋子都擦洗了一遍后,他来到房间查看吴峥的情况,而吴峥此时的状态是醒着的。
宋嘉连忙道:“你醒了怎么不喊我,要不要喝水?想不想上洗手间?我煮了粥,还没好,要等一会儿,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