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许久,他才想起第一次注意到慕楠的时候,自己小学三年级,慕楠才刚上一年级,那时候秦淮就已经是好多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了,长得好看,成绩好,年纪不大但性格稳重,跟他们那些一下课就疯闹一起的小屁孩完全不一样。
江轩一直想要跟秦淮做朋友,但秦淮在班上谁都不搭理,虽然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会回应,但那个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小时候他不懂,长大后倒是懂了,那就是疏离,谁也不在意的疏离。
他以为秦淮对谁都这样,直到他偶然撞见课间的时候,秦淮在楼下的小花坛里哄着一个膝盖擦伤的低年级学生。
白团子一样的小孩坐在花坛上哭到抽噎,秦淮蹲在地上,认真仔细地给他清理看起来井不严重的擦伤,还不时抬头带着笑意的朝小孩哄两句,又给擦眼泪,又给抱在身上安慰。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小孩井不是秦淮的弟弟,虽然那时候基本家家户户都是一个,但也有家里是两个的,不过羡慕已经从那时候就有了。
再后来,他一言一行开始学着秦淮,开始模仿他,他也想要成为秦淮那样优秀的人,关注的久了,就不由自主地靠近,靠的近了,对秦淮给慕楠的那份特殊,逐渐从羡慕变成嫉妒,尤其是知道慕楠跟秦淮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之后,这种嫉妒越发不受控了。
究其根源,应该是慕楠他爸妈经常会一起来接慕楠放学,他爸扛着慕楠,他妈搂着秦淮,成绩小小进步一名都恨不得要吃大餐庆祝,成绩退步了还是要吃大餐安慰,他所见到的,永远是各种笑闹。
这种快乐,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慕楠的爸妈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任何压力,这跟他们这个年代大多数父母完全不一样,而他自己家里,早出晚归的父亲,沉默只会问他作业写完没有的母亲,他说生日的时候想要出去吃,得到的回应永远是外面吃一顿能买家里一个星期菜的拒绝。
再就是明明成绩不错,小学时候经常考双百分,亲戚朋友询问时,他爸从来不夸奖,只一味让他不要骄傲,继续努力,嘴里还经常跟亲戚朋友说着他不行,否定他的话。
现在他明白了这是大人的谦虚,但小时候他感受到的,只有否定否定否定,对他一切努力的否定。
小学的成绩不太明显,东西很简单,虽然也有排名,但经常会有好些个井列第一。直到初中,成绩才开始拉出距离,学的科目多了,很难再有全满分了,也就是这时候,秦淮的优秀更醒目了。
偏偏这样优秀的人,将自己所有的偏爱和特殊,全都给了一个除了会哭闹粘人什么特长优秀都没有的慕楠。
他真的好想好想也能被人这样偏爱,好想有个人能跟他说,你也可以不用努力,开心就好,可是他不能,没有人偏爱他,他的家里,不能接受不努力的他。
这种渴望太久,执念太深,一年又一年的,让他从嫉妒,变成了执拗地想要彻底取而代之。
原本这种念头还能被理智压制着,慕楠失去了父母后,生活可以说大不如从前,虽然秦淮对他越来越好,但到底条件有限。
有时候他在他们家,看到秦淮辅导慕楠写作业,一个方程式恨不得连一加一都给他细致的讲,但换个数字又完全不会的蠢笨,他就隐隐有种畅快,早晚有一天,秦淮会飞的很高,而连翅膀都长不出来的慕楠,总会被甩下的。
但他还没等到这一天,就看到已经长出翅膀的秦淮,不嫌累的把慕楠托在身上飞,慕楠根本不需要自己长出翅膀,他在秦淮的身上,就能笑的很快乐。
所以他崩了理智,心态扭曲了,为什么有的人那么努力,却还是得不到想要的,有的人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别人最渴望的。
这样强烈的对比如果距离遥远,他连羡慕都不会有,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的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但距离太近了,近在眼前,同样的生活环境,同样的起始线,却如此巨大的落差。
直到肩膀被秦淮推了一下,江轩这才从扭曲的愤恨中回神,看到刺破了习题集的水性笔,连忙放松了力道回头:“怎么了?”
秦淮道:“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寒假带楠楠去马尔代夫过冬。”
江轩摇了摇头,连省都没出过的他,马尔代夫在哪儿他都不知道,更甚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马尔代夫塞班岛这样的字眼,所以就算秦淮问了,他也不知道要什么:“我都可以,随便带个纪念品吧。”
秦淮道了一声行,就翻开习题集准备刷题。
江轩却转过身看着他:“你不在这边过年了?”
秦淮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太冷了这边,楠楠怕冷,每年冬天总要感冒,今年带他去温暖的地方看还会不会感冒,反正我们家就两个人,也不用走亲戚,去海滩游个海晒晒太阳也挺不错。”
过了一会儿,江轩又问:“马尔代夫在哪儿啊?”
秦淮这才抬头:“在印度洋上的一个岛国,热带地区,所以冬天过去会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