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
青年浅金色的眼睫在月色的照耀下轻轻地颤动,密而纤长,像秋天荷塘边随风吹折的雨丝。
催动神通一念百应,时间以浓缩的姿态迅疾向后退,茫茫云海翻滚扑簌而来。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石天阶。
再往上是金灿巍峨的昆仑山。
再再往上眺望,是十轮太阳与十二轮明月,以及蹲守在山顶静待天明的九个脑袋的老虎。
费明秋正欲细看,倏地感到灵魂和心脏被无数双手扯着拽着往回拉,不禁咬唇闷哼一声。
再睁眼,他听见一道极凄厉的哭喊。
他吓了一跳,警惕地张望四周,正巧看见凤凰为鬼府准备的马赛克哗啦啦地崩塌掉落。
这里是鬼府。
没有五官的小鬼自由地游荡,皮开肉绽的蟒蛇争相吞吃同类,还有手舞足蹈的血红的骷髅。
盛夏暮时阳气上浮,埋于天地最深处的鬼府受其干扰,挣脱凤皇制作的束缚露出本来面目。
费明秋并不很惊讶。
他神力有限,无法频繁穿越四千一百年光阴,这次能顺利出现在河南是请鬼母出手借力了。
他现在戴着鬼母的面具,魂魄便沾染相同的阴气,按理寻常小鬼和蟒蛇只当他不存在。
坦然往前走就是了。
穿过前方的鬼门就能回到盐池。
可是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的后背。
费明秋掩下怀疑,装作欣赏鬼府万鬼恸哭哀嚎景象的样子左右张望。
说起来,又不是深更半夜,鬼府里怎么没有搬运物资的玩家?
费明秋想了想,突然心跳加快,毛骨悚然之际抓住一只路过的小鬼挡下从右面挥来的偷袭!
这小鬼被一只焦黑的手从中间撕成两半!
黑雾如刀继续向前,直至割破鬼母心爱的面具。
费明秋及时松手向后躲,但觉鼻梁微微一痛,面具四分五裂坠地,仅留半截红绳挂在耳朵上。
他用大拇指抹去鼻梁上的血珠,微微蹙眉,冷眼看向祁右。
小祭司瘦弱得几乎只剩一层皮,脸颊和颈后长满腐烂的疱疹和肉芽,双眼空洞无神。
是祁右,又不是祁右。
这个孩子因为旺盛的好奇心和野心,在很多天前已经被黑雾夺走了性命,沦为阴魂的培养皿。
黑雾。太史笔。鬼府。鬼母。帝俊。
费明秋当即联想到之前由连山氏兄弟亲自送到盐池的两个诡异的老者。
不过他以为鸢鸢当时立刻就把那些脏东西用羲和的神火烧干净了。
难道当夜还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来不及多想,实际上也没必要给谁延迟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