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右手搭在胸前,礼数做了个十成十,微微颔首,身影顿时又消失无踪。俗话说得好,底牌不够,装逼来凑。
这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如履薄冰,唐川的心里实际上远没有表面上来得镇定。因为正如他所说,他实在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把握。
但是没办法,局势变化太快,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们慢悠悠地想对策了。
原本还算寂静的军部大楼里,已经响起了通报声,“注意,十分钟后第一会议室,斯科菲尔德上将召开紧急会议,请各级军官准时到场!”
所有人纷纷抬头,蹙起的眉头里,仿佛夹着欲来的风雨。
而后,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看,时间在推着人走。
“长官!坦丁方面发来了停战文书!”白鹤星驻军基地,通讯兵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摘掉耳麦,大步往外跑。
贺兰刚从外面回来,闻言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大步流星地走进指挥室,问:“盖的印章?”
“是皇室的章!”
皇帝不想打仗,主战派再怎么蹦哒,也得被一掌拍下。贺兰拿起文书扫了一眼,当机立断,“致电华京。”
十分钟后,贺兰听着华京方面的消息,看着通讯光屏中会议室的画面,面色平静,但眸光微冷,“所以,上将的意思是让我们即刻撤兵,回去拱卫华京?”
回答他的是贺敬山的副手,至于其他人还在会议室里没有出来,“是的长官,斯科菲尔德上将说,现在暮宫遭逢大变,唯恐有乱,所以这时候我们不应该继续在边境挑起战端,确保华京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此时停战,确实是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命令。贺兰已经带兵打进了坦丁国境,气也出了,威也立了。在皇帝陛下生死未卜的时候,让帝国陷入战乱确实不明智。
但是斯科菲尔德既然站到台前来了,他的第一个动作,必定有什么深意。那又会是什么呢?
贺兰一时还想不到,但这个命令却正合他意,转身,“通知下去,全军准备撤退。”
他得快点回去接唐川,否则始终无法安心。
大军即将返程,四十八小时也马上就要消耗殆尽,昏黄夕阳中的暮宫里,气氛愈发压抑,几缕最后的秋叶从光秃的枝桠上掉落,花园里的鸢尾花却仍开得烂漫。
娜塔沙伏在迦西床头,神色疲惫,双眼里已经满是血丝。束手无策的医生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头磕在冷硬的地板上,再也不敢抬起来。
“父王……”娜塔沙叫着,声音沙哑。
然而床上的人毫无动静,殿内的帷幔随着晚风轻轻摇曳,在地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一如魑魅魍魉,带着经年的寒意,挣扎着要从地底破土而出。
娜塔沙红着眼眶,放在背面上的手蓦然收紧,她回头,“你们为什么还不想想办法?你们不是医生吗!?”
医生们低着头,可头已经磕在地上,不能再低了。其中一人肩膀颤抖着,“公主殿下,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毒性太深,已经无药可解了啊!”
“不会的、不会的!”娜塔沙抓住迦西的手,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然而那手上的温度似乎在流逝,娜塔沙怎么也抓不住。
娜塔沙心中崩溃,她忽然记起哥哥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第一次尝到失去亲人的滋味。母后也因为儿子的去世熬出心病,没过几年也走了,现在又轮到父王。
一个一个,都走了,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
你们都别走,看看我啊,你们的娜塔沙长大了。
娜塔沙一遍一遍的喊着迦西的名字,心里早已把之前跟迦西的种种隔阂抛却在脑后。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不知过了多久,迦西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父王!”娜塔沙的声音里充满惊喜。
迦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双眼空洞无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一丝神采。
而相比娜塔沙的惊喜,身后跪着的医生们也急忙抬头,可看到迦西的状况时,却又不忍心地移开了视线。
回光返照,这是必死的征兆。
娜塔沙不知道,她更愿意沉浸在此刻的喜悦里,她紧紧地抓着迦西的手,关切地询问他好不好,然而迦西的目光仍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