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元朔帝的鬓角便有了几根白丝。
“阿夜说要照顾我余生,仔细想想,有他在,我似乎也不缺什么了。”佘宴白说得甚是亲密。
闻言,敖夜在一旁点了点头。
元朔帝瞧见敖夜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眼角一抽,勉强维持住和蔼的神色,“既然如此,那暂且记下。待日后佘公子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向朕提。”
又看了眼像个锯嘴葫芦似的长子,元朔帝一阵心累,摆了摆手道,“罢了,回去吧。”
几乎他话音刚落,敖夜便起身告退,扶着佘宴白往外走去,待出了门,就迫不及待地脱下外袍披在佘宴白身上。
透过窗,隐约看到灯火阑珊处,两人的身影离得极近,就差融为一体了。
“陛下。”福全见元朔帝望着外头发呆,上前提醒道,“夜色深了,您看?”
元朔帝回神,端起一旁已经冷了的茶水抿了一口,叹道,“福全啊,你说他这个混账是不是故意的,这一声声臣的,还真拿自个当外人了……”
福全默不作声,走到元朔帝身旁为他轻轻揉按额头。
半晌后,元朔帝低喃道,“他以前明明唤我阿爹的……”
只是,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夜晚时分的宫城,又大又冷清,走在里头,像走在幽深的山谷里一样,两侧是高不可攀山壁,中间是往前看不到尽头、回首亦看不到归来处的漫长道路。
敖夜打发了宫人们,拎着宫灯与佘宴白慢慢走回去。
“我还以为陛下会为难我呢。”佘宴白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语气里有种遗憾的意味。
敖夜抬头望了眼星子稀疏的夜空,轻声道,“陛下……并非无理之人。”
“嗯?”佘宴白转头看他,“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以前大约是一个文弱谦和的亲王,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以及一个风趣幽默的父亲。只是后来住进了这皇宫、坐上了金銮殿高台上的那张宝座后,一切就都变了。
敖夜垂下眼帘,声音轻得但凡夜风大些便听不到了,“先帝乃当今圣上的胞兄,膝下无子,染上恶疾后为以防万一便立圣上为储君,五年后不治而亡,于是由圣上兄终弟及……”
而宫里的那位柳贵妃,闺名兰烟,乃柳氏家主柳兰轩的胞妹。她本欲嫁予先帝为后,奈何遇上先帝有疾,便目标一转,看上了曾以鹣鲽情深而闻名东秦上下的恭亲王敖渝。
“他曾对我阿娘许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甫一进了这深宫,便封了数位妃子,后又有了旁的皇子皇女……”敖夜停下脚步,望着佘宴白的眼神很认真,“但我与他不同,我答应过阿娘不做三心二意之人,以后我只会有一位妻……伴侣。”
夜风撩起佘宴白耳畔的长发,乱飞的发丝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我管你娶一个还是两个,又或者三个四个。哪怕你娶上千八百个,只要你养得起,量旁人也不会说三道四。”佘宴白幽幽道。
敖夜眼神一黯,偏过头去,低声道,“林御医说你的身子需要好好调养。”
“嗯?”佘宴白不知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敖夜迈开脚,继续往前走,叹道,“我俸禄不算多,怕是养不起旁的人。”
佘宴白一怔,随即摇头失笑。
第23章
翌日。
曦光穿过窗棂,照进栖凤宫内的佛堂,令纯金铸就的佛像熠熠生辉。
一缕缕细白的烟雾从摆在佛前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于佛首前缭绕,模糊了其慈悲的面容。
身着素衣、身形消瘦的妇人跪在蒲垫上,垂首闭目,双手在胸前合十,虔诚地默念着祈福的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