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御史挺直的脊背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他嗫嚅着嘴唇,想要打断分辩什么,但在楚云声沉凝冷淡的目光下,却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可以说这是没有证据的诬陷,但以堂堂摄政王的地位说了出来,又岂会是真的没有证据?埋藏了多少年的本以为再无人可知的腌臜被一件件掏出来,又岂是一句自辩可以摆脱的?
陆御史面如金纸。
到得最后,只听见了锵的一声清越的拔剑声。
渗着寒意的冰冷剑锋沉沉地压在了再难直起的脖颈上,陆御史胡须颤抖,猛地大喊道:“陛下——臣冤枉!”
“曹操喜好梦中杀人。本王醉酒,也爱舞剑。”
楚云声淡淡环视殿内一圈,收剑还鞘,走回阶上。
一泼滚烫的血正好溅在赵家主的桌上。
他的手朝后避了避,酒杯却来不及躲,被满上了一杯殷红的鲜血。
那只缩回去的手颤了颤,落在膝头,缓慢地敲击着。
等敲到第九下的时候,上头便突然传来了问德惊恐的叫声:“王爷!”
众大臣惊慌抬眼,便见刚刚踏上最高玉阶的摄政王突然以袖遮口,峻拔的身影摇摇欲坠。
周遭宫人忙去搀扶,宽大的袍袖扯开,却是大片咳出的黑色血水。位高权重的摄政王面色青白地闭紧了眼,一探鼻息,竟是微弱如风中残火。
大殿内顷刻乱了起来,惊慌声四起。
于这混乱中,赵家主站起身,淡淡道:“陛下,传太医吧。”
第88章 暴君与帝师 13 毒倒楚云声,停了……
太医来得极快。
楚云声被匆匆扶进了偏殿,文武百官跟着涌来,徒留太极殿内一片残羹冷炙,宫灯颓然。
陆凤楼坐在半垂的纱帘外,不怒不喜地瞧着年迈的老太医诊脉,目光落在摄政王那只往日劲拔有力的手上,无端从中看出了几丝灰败。
偏殿内的火盆不旺,老太医额上的汗却越冒越多,斑白的鬓发顷刻便湿了,后背的官服袄子塌在脊梁上,沉重不堪。稍远点的屏风处站着几位权柄高些的重臣,视线直勾勾地钉在那脊背上,夹着各异的情绪。
“如何?”陆凤楼问道。
老太医停在楚云声腕脉上的手指一僵,微抖着抬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艰涩地低声道:“回陛下,王爷……这是中了毒。”
除夕夜宴,君臣共庆,当朝摄政王却身中剧毒,这便如暗流汹涌的平静湖面陡然砸入了一颗石子,无数的陷阱与激流都在刹那暴露——老太医心惊肉跳,跪在地上,深深地埋下了头。
“毒?”
陆凤楼起身,垂眼看着楚云声袍袖上那片晕染开的深色痕迹:“那爱卿可知,摄政王中的是何种毒,又该如何解?”
老太医沉默片刻,声音颤巍:“……老臣无能,并不知晓。”
背后那些直勾勾若长钉的视线褪去了些,老太医的脊背却抖得更厉害了。
廊外的凛风扑着雪,呼呼地砸在门窗上。
零星雪片钻进窗棂,化作水,将冷酷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陆凤楼站在床边凝视着楚云声那张惨白灰败的脸,有些木然的脑子随着若有似无的凉意醒了过来。他不太喜欢里头那张可恨的脸,便抬手将床头的纱帘放下了一半,继而转身吩咐道:“太医院的其余太医,也都叫来。”
有宫人掀开门帘匆匆而去,带过一阵寒凉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