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舍车

晚上,略显疲惫的万清漪回到家,甫一把车停好,便来到了院子的一角。

虽然说她在外面从来都是一副女强人的形象示人,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即便步入商圈那么多年,校花同学骨子里文艺女青年的气息却依然还保留着。

既然是文艺女青年,除了喝喝茶、看看诗歌,听听音乐、焚焚合香、读读历史之外,养花自然也不能少。

只不过由于她这些年委实有些太忙,因此最终只能选择月季这种并不娇贵的花卉。

但只要养过月季的人都知道,这玩意虽然生命力顽强,观赏性在所有花卉里更是数一数二,但却是个十足的药罐子——尤其是在春夏之际极易爆发的红蜘蛛,绝对是所有人的噩梦。

按照正常的操作,每逢春夏之际,养花的人都要给月季定期打上一些阿维菌素之类的药物预防一下红蜘蛛的,但没办法,现在家里有孕妇,哪怕是在院子里,但这些化学药物是决计不能打的。

不过还好,那些月季种在通风性极好的户外,红蜘蛛的隐患不算太大,再加上那玩意怕水,因此只要愿意费点功夫,每天用水冲冲月季叶片的背面,那些恼人的小东西就蹦跶不起来——况且每天捏着皮管子冲水的感觉其实挺解压的,一个月下来,万清漪竟然喜欢上了这项活计。

而正当校花同学哼着小曲走到了院子一角时,却发现,自家男人正站在自己最喜欢的那两株树月季面前,慢悠悠地浇着水。

感到自己的乐趣被剥夺,万清漪小小地郁闷了一下,走过去把杨铸手里面的皮管子抢了过来,先是很有些贪婪地凑近一株亚伯拉罕达比旁边,闻了闻那一树花骨朵隐隐传出来的香味,这才小心翼翼地避开花骨朵,对着下方叶子的背面开始冲水。

“喂,杨铸,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竟然想着帮我浇花?……不过麻烦你下次注意点好不好,浇水不要浇到花骨朵上,小心到时候打不开!”万清漪一边埋怨,一边向自家的男人传授最基本的养花知识。

杨铸只是笑了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自家女人认真地冲刷月季的叶子。

夕阳之下,水柱偶或折射出七彩的氤氲,而一身简装汉服的万清漪,在这一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恬静美感。

见到自家男人盯着自己发呆,万清漪竟然小小地羞涩了一下,旋即察觉到了杨铸的异常:“喂,杨铸,今天出什么事了么?”

杨铸闻言,轻轻发了会呆,这才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要和底层人民谈感情和道德,要和中层小老板谈逻辑和利益,要和我这样的大老板谈理想和未来才可以?”

万清漪一听,大致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当下咯咯笑了起来:“谁叫你整日里都是深居简出,把自己弄得神神秘秘的?但凡你肯多出去跟人走动走动,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

改革开放以后,国内的圈子里就逐渐流传开来这么一条“经验之谈”——最蠢的事不外乎和底层人讲逻辑,和中层人谈理想,和上层人谈感情。

在许多“过来人”的眼中,认知水平和资源水平存在着严重差异的三个群体,彼此之间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共同话题的(强调一遍,三者之间并不以有钱与否做绝对的划分)。

在他们看来,底层人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们做判断依赖道德和感情;

中层人除了内卷什么都不考虑,除了钞票,他们脑海里没有理想插足的空间;

上层人实在不缺感情,大把人排着队要当他们的兄弟和马子,你一无所有只知道对他们掏心掏肺,有如往大海里泼水,最多得到一朵水花作为表面回应——能打动他们的,是宏大叙事,是历史与时代的齿轮咬合声,是伟大文明相互碰撞的火星,是以一己之力推动人类进步这一愿景带来的激动战栗。

其实严格来讲,这种观念也不能算错。

要知道,交流本身是一种拼拼图式的过程——双方亮出自己脑袋里的知识拼图,互通有无,从对方那里找到自己欠缺的部分,尽可能地去完成自己的拼图。

因此,想要完成这个拼图,需要匹配两个元素:

一是知识点即拼图片儿,二是逻辑——逻辑就像拼图上的图案,告诉你你这拼图拼好后大概是个什么样子,提示你该怎么拼。

但底层的脑袋里,拼图片本身很欠缺,对拼图完成后的全图更是一无所知——换句话说,只有一些稀疏而破碎的知识点杂乱地漂浮在脑海里,时而两片毫无关联的拼图碰在一起,凹凸之处偶然咬合,就兴奋地称自己有了一个伟大的新灵感(想想那些拍脑袋做出奇葩决定的土老板,或者善于在酒桌上抛出暴论的地气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