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一下,陆菲菲实在品不出来这句话怎么就能打动张先生了,当下撇撇嘴:“好吧,或许是他们这些媒体人的视角跟咱们不太一样,我实在领悟不到这句话的精髓……另一段呢?”
另一段?
同样get不到第一句话精髓的杨铸闻言,表情却有些沉默,回忆了一番后,缓缓说道:
“一、当信任何一国之国民,尤其是自称知识在水平线以上之国民,对其本国已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否则最多只算一有知识的人,不能算一有知识的国民。”
“二、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否则只算知道了一些外国史,不得云对本国史有知识。”
“三、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即视本国已往历史为无一点有价值,亦无一处足以使彼满意;亦至少不会感到现在我们是站在已往历史最高之顶点,此乃一种浅薄狂妄的进化观。而将我们当身种种罪恶与弱点,一切诿卸于古人;此乃一种似是而非之文化自谴。”
“四、当信每一国家必待其国民具备上列诸条件者比数渐多,其国家乃再有向前发展之希望。否则其所改进,等于一个被征服国或次殖民地之改进,对其自身国家不发生关系。换言之,此种改进,无异是一种变相的文化征服,乃其文化自身之萎缩与消灭,并非其文化自身之转变与发皇。”
………………
听到这段话,陆菲菲眼睛睁的大大的,思索了半天后,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钱穆先生写的那本《国人对历史应有之态度》里面的话?”
杨铸点了点头:“是的,稍有修改和解读,但原话的确是钱穆先生那本书里面的内容。”
陆菲菲闻言,表情有些阴郁起来。
钱穆先生的这段话在普通人听起来或许是一堆听起来索然无味的空话,但她并不是一个对时事一无所知的人,因此对于这段话的感触也特别深。
要知道,就在去年,互联网上还发生了一件足以引人深思的“小插曲”。
情况大约是这样的,在去年12月份中旬,斑鸠网上的一名会员发了一个帖子,内容也很简单:“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每年都要假模假样地闹腾上一回干什么,现在都是和平年代了,金陵三十万冤魂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很稀罕,或许是太平日子过太久了,或许是抗战神剧里的鬼子太不堪一击,又或许是初高中的历史课上都开始流行刷英语卷子了,因此这近十年来,此种类似的脑残言论总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两条。
但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个帖子下面开口咒骂的固然占多数,但是盖楼点赞的竟然达到了7000人之多!
要知道,虽然现在基本上家家都有电脑了,但是在互联网领域,斑鸠网的会员质量向来是数一数二;
一个有着“文化青年的聚集地”之称的平台,一个没有给予任何流量扶持、总浏览量不到五万的帖子,竟然有那么多的人为其点赞支持……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在斑鸠网工作人员紧急进行技术排查后,发现这个帖子中发言的绝大多数会员账号并没有异常之后,受制于斑鸠网的运营规则,工作人员并没有进行删帖处理,而是请出了一名主编冒充会员,然后顶了一篇回复上去。
那名深谙当今年轻人性格的主编也并没有张口就是什么大道理,而只是用第一人称视角讲了一则小故事,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五年前的六月初,厦门某辆公交车上有人点燃汽油,死了四十多名无辜乘客,车站就在我们学校下一站如果不是那天刚好高考是前夕……你们大抵是见不到我的文字了。”
“那一天,高三留下考前指导,其他年段放假,我不知道放学时间该有多少同学在那辆公车上;”
“看到贴主的一段话,我深受感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辆被炸毁的公交车,很像一个意味深长的隐喻——大家都在同一辆车里,如果一个人绝望,那么所有人都不安全;所以永远不要对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因为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不是你我。”
“我们现在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了,对历史甚至对社会的现状,对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虚无缥缈的历史与你什么关系?……那些几十前遇难者的遭遇甚至都算不上你的饭后谈资;”
“但在我看来,对历史以及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就是让历史重演,苦难降临自身!”
“所以,别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我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