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稗洗漱完,去阳台晾袜子的时候,闻到阳台有淡淡的烟味。
和赵寒住了一个礼拜,她不知道赵寒原来抽烟——赵寒看起来很符合关楠今天的那顿夸奖,她身上看不出来有不良生活习惯的半点印记。
罗青稗在阳台呆了一会儿才进屋,赵寒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子边,她披着的头发垂在肩上,略当着半边脸,有点静若处子的美。
但罗青稗一进来,赵寒便面向着她:“聊聊?”
罗青稗愣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拉了个凳子和赵寒面对面坐着:“学姐,你说。”
但凡要聊一聊的,罗青稗都不擅长。
赵寒像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似的,默了一小阵,找了个烂开头:“我朋友虽然彪悍,但是没恶意,要是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我道歉。”
“不,不。”罗青稗急着否认:“我很感谢。”
感谢关楠初次见面就帮了忙,还照顾了她那点拿不出手的自尊心——谁会觉得拿打号机打号和折纸好玩呢?她最近天天打页码,两个小时打下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胳膊动一下都疼。折纸更是被纸边划破手不知道几回!
赵寒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我自然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好,当然也没有你从别处听到的那么不堪……我想,客观叙述吧——我确实不喜欢男生,抱歉,没有一开始就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也不必忍着,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你初来乍到要换宿舍不易,我去跟阿姨提,我搬出去。”
“不会。”罗青稗说出这两个字,又觉得像是没有诚意的敷衍,她顿了一下,说:“学姐,你很厉害!”其实是想说赵寒确实有关楠夸奖的那么好。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夸赞,赵寒又笑了一下:“行吧,这事你再考虑一下,有想法就说,没有关系的。不早了,睡吧。”
罗青稗哦了一声,把她的那堆资料打包好了,爬上床去睡觉。
罗青稗心想,赵寒喜欢男生也好,喜欢女生也好,除非赵寒找对象是在大街上胡乱抓人而她刚好撞上,否则与她何碍?
难道赵寒还会喜欢上她吗?
谈恋爱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本身是种奢侈,和赵寒?呵!
罗青稗想起她刚进这个宿舍的时候,看见音响,床头灯,看见齐齐整整的书,看见整装挂着的衣服,书架上未开封的红酒,桌角放着的几个化妆品,阳台上凹着造型的花架,郁郁葱葱的绿植……
赵寒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而她生存尚难,哪有心情在意这些!
也记得第一回 见着赵寒的情景,对方身姿高挑,衣装整洁,那么热的天,即使状似中暑虚弱的厉害,走过的时候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还有赵寒那份礼貌客气,是隔开她们的一道屏障。
家教涵养,罗青稗一样都没学会,这东西掩饰不住,确实是一片空白。
罗青稗是夜在她的小本子上提纲挈领地写:“学姐喜欢女生,那又怎样?”
关了灯之后宿舍里一片黑暗,隔壁的呼噜声都能透过墙传过来,她们宿舍却寂静地仿佛没有呼吸声,胡思乱想让罗青稗了无睡意,但她次日还要早起学习,只能戴着耳机听音乐催眠。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全是混乱的梦境,她在幽深的巷子里拼命奔跑,身后追着的人却还是离她越来越近,近的能看对方跑动时晃着的手臂上的刺青,她慌乱中躲进了旁边一间敞着门的屋子,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心如擂鼓,喘气如牛,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须臾之间,砸门声就响了起来,罗青稗浑身筛糠似的,却止不住要透过门缝往外看,她多期望是巷子里有经过的人来救她了啊,但这一看之下,那扇她关上的门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她和追她的三个人看了个脸对脸。
追逐的人哄她:“门打开,门打开呀!”十分轻佻,但又充满恶意和讽刺的语气,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她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强作镇定,反锁了门,刚拿出手机要报警,那门不知何时顶上开了两扇气窗,外面的人一下子爬上了气窗,半个身子探进来,嗤笑她:“报警?你还敢报警?”
没有时间报警了,她只能拼死一战,或许才有生机!
毕竟对方是爬门越户,就像古时候的攻城战,她只要守住这道门,或许就有路过的人来救她了!
她俯身捞地上一个快要散架的木凳子,预备拿此来干架,救自己于危难,但一提之下,那凳子却像长了腿似的,钉在地上拿不动,而爬窗的人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门里,有刺青的手臂肌肉绷起,手里捏着一把锤子往她头上砸了过来。
她又拼命拉了一把凳子,还是拉不动——迟了,来不及了,她闭上眼睛,可还没放弃拽那把凳子。
锤子夹着风声抡了过来,濒临绝境,罗青稗哭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绝望的荷荷声,汗如雨下。
“青稗,罗青稗?喂,醒醒!”
罗青稗猛然睁开眼睛,心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又痒又涩,她拿手臂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