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揭开,两个辣菜,藤椒鱼和杭椒牛柳,两个清淡的,蒜蓉小白菜和炒时蔬。
外加一碗茶树菇鸡汤。
尽量朝嘉南那一侧摆着。
二十分钟前,黑皮出去买饭的路上接到陈纵电话,说让他多拿一份餐具。
黑皮纳闷,“除了咱们俩还有谁?”
陈纵说:“我房东。”
黑皮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陈纵提他那位神秘的房东了。
“哦。”他当即答应下来,问陈纵:“上了年纪的人牙口不好,我是不是要买点软的,芋头,茄子……”
“上了年纪?”
“你房东啊。”
“她未成年,你多买罐热牛奶吧。”陈纵想想,又多加了句,“要低脂的,无糖的。”
“啊?”
“否则她不喝,会偷摸倒掉。”
“不是,阿纵,我没弄明白……”黑皮还处在懵圈状态,“我能不能问问,咱们为什么要突然请房东吃饭吗?”
陈纵:“刚才一棍子吓到她了,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四个字从陈纵口中说出来,效果堪称惊悚。
但黑皮来不及惊悚,心里想的是,你跟我一上午都待在文化宫,哪有功夫出去惹事?“一棍子”是啥时候发生的?
陈纵像有读心术,一次性解释了个清楚明白:“她叫嘉南,我房东,文化宫的学生。”
黑皮对男女感情再迟钝,再没往那方面想,也琢磨点意思出来了。
先是莫名其妙来文化宫应聘了个保安,现在又请人家吃饭,太不寻常了。
“阿纵,你不会是对人……”
“没。”陈纵截断他的话题。
他说沒就是没,黑皮于是也没再问。只觉得,这位房东对陈纵来说,多少是有些特殊的。
三个人,五个菜,算丰盛了。
黑皮为避免冷场,把门卫室里那台电视打开了,边吃边看,至少能有点儿声响。
他原打算看球赛,瞅瞅嘉南,换了个卫视台。里面在播影帝陈雇的新剧《风暴眼》,民国初年的历史背景,谍战片。
陈纵拿起遥控,又换了个台。
他抽出斜插在腰间皮带上的防暴棍,搁桌上,把黑皮带回来的牛奶从袋里拿出来,玻璃罐装的,一摸,还温热。
瓶子放到嘉南手边。
陈纵:“给你的。”
嘉南:“谢谢。”
黑皮大口扒饭,表面看电视,实则忍住留心两人互动。
但他们的交流实在不多。
说生疏,谈不上,但说有多亲近,也必定是假的。
倒像有一种相处久了的默契,不用非得说点什么,各自坐着,各不相干,也是舒服自在的。
嘉南吃饭速度慢,习惯性咀嚼多次才往下咽。
陈纵和黑皮也没觉得异样,并没有过度关注她,只下意识觉得她或许喜欢那道茶树菇鸡汤,大半留给了她。
“我吃好了。”
嘉南吃到七成饱,自动停筷。
她饭量小,相较而言,吃得很少,剩下的饭菜被陈纵和黑皮一扫而空。
吃完收拾桌子。
嘉南自觉去扔垃圾,沒走两步,陈纵从后面跟上,拎走她手里的塑料袋,一言不发地朝树下的垃圾桶走去。
嘉南看了几眼他的背影,改道去手龙头下洗手。
门卫室里还放着没来得及喝的牛奶,嘉南拿走了瓶子,对陈纵和黑皮说:“谢谢款待。”
—
下午,按照魏春生所说的,嘉南在练习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赵老师鞠躬道歉了。
她似乎并不觉难堪,自尊显得无用。
赵老师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欲跟她再计较,让她再罚站四十分钟,事情就算过去了。
嘉南像根笔直的电线杆子,扎根走廊上,背脊紧贴着身后白墙。
她其实觉得不错,站这儿什么也不用做。听树叶沙沙作响,在微风中舞蹈。
唯有一点不好。
这里能看见在楼下巡逻的陈纵,陈纵自然也能看见她。
他们明明相隔有一段距离,目光却总会在某个瞬间交汇,像水中漂浮的两片绿叶相撞,随即又顺着水流打着旋儿散开。
嘉南扬起嘴角,冲楼下的陈纵笑了笑。
—
练习室的门重新打开,嘉南被叫进了室内,站在后排,跟着大部队一起练习。赵老师没有再过度关注她,更像一种无视,旁若无人地绕过她,去指点其他人。
练完舞,休息的间隙,依旧有许多声音在议论新来的保安。
上午已经有人试过了,没能成功加上微信,只勉强知道了他名字。
苏蔷比在场任何人都显得雀跃。
她认识陈纵,被他扔过手机,关过电视,稍微脑补一下,两人之间爱恨情仇拉满,极具故事性。这要放在小说里,她简直就是陈纵的女主角。
尽管陈纵可能已经对她没多少印象了。
“我现在要是还单着,就直接去追了。”苏蔷说。
嘉南拧开保温杯,听见她这话,手上动作顿了顿,仰头吞下几口温水。
苏蔷旁边的女生说:“帮我要到手机号,我请你吃鲍汁捞饭。”
苏蔷没把握,但嘴硬:“一顿算什么,要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