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战事已经了却了数日,天气亦愈发燥热了起来,整个京城从宫中乃至百姓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
修生养息了近十日,李明卿本欲归印解带,不再代父上朝,免去新帝的忌惮,却被新帝以战后多事,京中仍需有人主持大局为由不予应允。
“咳咳咳——”房中传来一两声轻咳,辗转病榻已有大半年的琅琊王今日陡然有了些许精神,此时正坐在书房中,微微抬头凝视着墙上的画像。
阴阳相隔数载,他本以为自己平静如许,不知为何心里又起了波澜。
“郡主,王爷醒了。”
见李明卿下朝回府,李叔便带着人迎上去。
她脚下的步子不禁轻快起来:“真的吗?”
“是真的,王爷今日精神好些了,现下正在书房之中。”
她来不及解下头上的朝冠,推门便进入了书房,有些嗔怒道:“父王,你才好些怎么就到书房当中来了?”
琅琊王神思略微恍惚。
这话竟然有些耳熟。
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又落在画像上。
从前的李明卿规矩恪礼,事事得体,他却注意到她方才进来是没有敲门,身上的官服未及换下。
“卿儿。”他轻轻咳了咳,“你方才的模样,很像你母亲。”
李明卿颔首:“先皇亦说我像母亲。”
琅琊王摇头:“不是这种像。”
他目光温润,仔细想来,他们虽是父女,李明卿却从无在他膝前撒娇哭闹的时日,在他一病数日之后,他亦知她做了什么。
或许从前,他有从未表露出来的希冀和严苛,都被年纪尚小的她察觉感知。
她已经做得够好了,越往上走,便要去承担更多的责任,便越是难以脱身。
“云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琅琊王点点头。
“父王,您若是想见她,她……”
“卿儿,若有一天,云亭罪臣之后的身份被皇上知道了,你会怎么办?”
一句话,像划破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个人的心头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眸子微微一沉,指尖轻轻用力,握住了白色的云锦袖口,沉声道:“沈光,已经死在了昭狱,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她觉得自己指尖微凉,轻轻伸出手,捧起了桌上的温热的茶水。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知道这个秘密的不止沈光一个人,那日西蜀宫变,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扬榷亦对此事了然。
或许沈光早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其他的人,或许扬榷在将来某一天可能会利用这个秘密做出她们都不可估量承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