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钰站在原地,没有进去。
深秋的夕阳半落入云彩之中,光华盛大璀璨,红芒漫过天空,从远处蔓延而来,院子里枫叶正红,热烈纯粹,而她看着,却觉得心里往下沉。
权力斗争总是无法避免的,可这种斗争发生在一个家族内部时,总叫人觉得厌倦。
这晚,她都有些心思重重,纪以柔收好行李了,见她这个样子,猜测她是在为公司的事情发愁,只是她不说,她也不问,只是将人圈在怀里,两人一同睡着了。
隔日,温怀钰醒的极早,看了看时间,刚刚五点。她悄悄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被人拽住了臂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纪以柔的声音带着未醒的困顿:“不许走。再陪我睡一会。”
温怀钰没动了,借着微弱的光线,以眼神描摹她的五官轮廓,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声好。
就这么又过了大半个小时,纪以柔埋在她怀里,轻轻动了动,醒了,声音软软的:“你怎么醒这么早?”
“睡不着。”
“嗯……想什么呢?”
“裴松溪要跟我大哥解除婚约,今天上午就要退婚。”
“嗯?”
纪以柔一怔,眨了眨眼睛,困意散尽,一双眸子干净而清醒:“今天?可是昨天裴老爷子不是还和爷爷聊了好久,想让他们尽快完婚吗?”
“就因为裴家这么着急,她才要有动作了。”
纪以柔沉思一下:“她退婚,对你也不是坏事。那你今天上午有事做,就不用送我去机场了。”
“不,我先用你过去。你航班挺早的,我再回来也来得及。”
纪以柔啄了下她唇瓣:“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用太辛苦。”
温怀钰不同意,对上她温柔坚定的目光,却说不出话来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被窝里,不对,是整个房间里都是纪以柔的味道,温柔的,清和的,一丝一缕,悄无声息的将她环绕,让她不自觉的沉溺。
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有些委屈的说:“你用的什么香水和沐浴露,我想用跟你一样的。”
喜欢的人不在身边,好像闻到熟悉的味道,就可以欺骗自己了。
“没有用香水,沐浴露就是蓝色那一瓶,我经常用的。”
纪以柔揉了揉她的头发,喜欢她无意识流露出来的眷恋和依赖,这是一种印证,印证她的感情并非总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温怀钰嘴唇动了又动,好像还是想去送她,最后还是算了,陪着她吃了早餐,送她到大门外,看着她上了车,透过车窗对她挥手的时候,眼泪一下子都要下来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脆弱的。
那个人还在笑着,眉眼温柔,目光长情,对她指了指手机,挥了挥手。
温怀钰轻轻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忍住了,努力笑着,看着轿车的车窗摇上了,隔绝了她的视线,随后,汽车扬起尘埃,如一尾游鱼,驶上了大路,消失在尽头。
有好多年,她都没有再站在原地,看着别人走了。
或许是以前那些事情,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养父的那个电话,求她去看看他时近乎卑微的语气,也忘不掉医院里握住的那只温度散尽的手,过早体验过人世间别离之苦,以至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害怕离别与送行。
不知道那个人在远方好不好。
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想念她。
情绪突如其来,她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大门外,怔怔的看了好久,才勉强整理好情绪,走进院子,看见那树红枫上覆着淡淡白霜,平添几分晚秋的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