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酒是个小姑娘,生病之后瘦得连安风雨这种弱气青年都能轻松抱起,躺在人怀里露出冷汗淋淋的额头,脸颊骨相突出,能看见隐约青色的血管。她的骨头脆得仿佛能掰断。
……明明是个笑起来那么调皮的人,和他一样的青春,竟然被折磨成脆弱到连碰都怕被碰碎的模样。
安风雨只觉得一股子酸意直冲他的鼻腔。
……
其实刚开始,久爷请他帮忙照顾病人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的。
他不情不愿地说“我又不是护工,请我可比请护工贵多了!”但其实虽然真算得上千娇百宠地长大,他并不是那么矜骄,只是受不了重症室的氛围……那种生离死别的味道让他难过。
可禁不住求。穆酒这么个小姑娘,老早没了亲人,唯一的哥哥也去世(至少安风雨是这么以为的,只留下那么一个以他性格为蓝本的人格化系统,能帮一把,就算是陪她过完最后一程——
就当给久爷交学费。
他这么想着,心说自己和她又无亲无故的,照顾是情意,尽职尽责就可以了,不需要多关心她……千万不要真情实感!不关心就不会伤心了。他是来帮忙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结果人心太软,和一个
有又体贴的人在一起就算只是一两个月,安风雨受不了。一旦真心关心她了,心里便不住难受。
这是应该的,穆酒想的时候,大概没人会讨厌她——照顾她的又是她“准嫂子”,人也好,她当然不会给人甩脸子。
而她让人心疼就在于她不在意的乐观和体贴……照顾穆酒并不难,她能自己做的事绝对是自己做、你帮她她也一定会感谢你。
她聊天耍宝偶尔捉弄人,从头到尾不会把自己定位成“病人”,没有其他绝症患者被“死亡”惊吓而散发那种让人难受的歇斯底里,甚至其实体贴入微……就如现在,她睁开眼睛,甚至瞳孔里闪过一丝笑意,艰难道:
“风雨……
你去,外面等吧……
我还……得抽抽一会……”
抽抽你个大头鬼!安风雨喉头哽咽,瞪她一眼,却赶紧起身小心地放下她,狼狈地往病房外跑去。
她病发是没办法治疗的,只能挨过去。她知道安风雨看不得,于是每回都打发他走,免得难受。她还得安慰自己……让安风雨觉得他很没用。
最后的扭头看那么一眼,穆酒收敛了刻意的笑意,慢慢地蜷缩在病床的一团,瘦骨嶙峋,且苍白如鬼。
偶尔她觉得虚弱比痛苦难受……痛苦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活着,虚弱却让她迷离了生死的界限,站在那灰暗的过度带央不属于任何辖区的孤独让她有点哆嗦。
……
安风雨关上门,仰头咬牙把泪珠眨回去。
然而在他身边,墙边还靠着一个人影。
抱着胸,眯着眼睛,老神在在:“我给小酒点了冰淇淋,一会你下楼去帮她拿外卖。”
安风雨维持着仰头的姿势,沉默,忽然扭头压着声音冲他愤怒地快速道:“不行!她不能吃这些刺激性食物,那会加快她虚弱反应的频率!”
久爷歪一下脑袋,语气能寡淡出水来:“让她吃吧,否则没会了。”就像他现在再没法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