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立夏刚出生时取的名字, 并不叫戴立夏, 她叫戴初馨,还有一个堂哥, 叫戴初仁,堂哥比她大五岁, 是她大伯的长子, 也是戴家的嫡长孙,那会戴立夏爷爷还在,初得孙宝, 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甚至一掷千金,给戴初仁拍下了一件上亿元的天价宝石,作为他的周岁生日礼物佩戴。
戴初仁从小聪明好学, 被戴立夏的爷爷带在身边, 逢人便夸孙儿孝顺, 爷爷六十岁生日的那年,他的长子, 也就是戴初仁的父亲出轨了, 和自家公司的一个女下属搞在了一起,被戴初仁的妈妈抓、奸在床, 这位大伯母性子烈,也是世家女出身,自然咽不下那口气,一时想不开, 竟然偷偷在以往度假的别墅中自杀了。
因为是夏天,尸体发现的时候都臭了,戴家不敢声张,大伯母的娘家却不肯罢休,最后由戴立夏的爷爷出面,把自己心爱的长孙让给了亲家公,才把这桩丑闻给掩盖住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大伯父伤透了爷爷的心,戴立夏爷爷于第二年成立了家族信托基金,将家族企业的大部分资产以信托的形式经营处理,凡是戴家子孙每个月都可以在基金公司领取不菲的薪酬,当然也不忘把他的大孙子加进了戴家的成员中,然而,在戴立夏的记忆中,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哥哥出现。
大伯母的娘家把她这个哥哥带走了,大伯父没有了后顾之忧,却依然没法娶那位让他出轨的女人,第二年,在戴立夏爷爷的威逼利诱下,大伯父最终娶了张家的女儿为妻,同一年末,继伯母怀孕,生下了戴正午。
戴立夏和戴正午的名字,是戴立夏的爷爷找人算的,说是戴家年运不顺,后辈需要改个合适的名字才能平安无事,戴立夏改名的时候还小,才三岁,也不记得那么多,包括戴家很多过去尘封的故事,都是听她阿姨讲的。
她阿姨并不是她妈妈的妹妹,而是她妈妈的陪嫁,这年头说陪嫁可能有点封建迷信,但她阿姨确实是从小跟着她妈妈长大的佣人,戴立夏妈妈嫁到戴家,这位阿姨也跟着一起来了,在戴立夏妈妈去世的那几年里,一直是这位阿姨陪伴在戴立夏的身边。
戴立夏妈妈死的时候,戴立夏也很小,关于她妈妈的死因,她记得有很多个版本,但对外的版本只有一样,就是重病而死。
戴立夏隐隐约约记得她阿姨说过,戴妈妈死之前有提过和戴爸爸离婚,戴爸爸也同意了,结果没过半年,一向身体无恙的戴妈妈便病死了。
阿姨一直以为戴妈妈的死与戴爸爸脱不了关系,因为戴妈妈死后没两年,戴爸爸就有了新的女人,那个女人跟他父亲在一起后,即将要临盆的时候,戴立夏遭受了一场意外,那场意外使得她差点早逝,被救回来后,戴爸爸被戴立夏的爷爷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甚至扬言要收回戴爸爸在公司的所有权利,戴爸爸跪在戴立夏的病床前哭着向他父亲求饶,戴爷爷没有多余的废话,指着他的鼻子冷笑:“你岳父威名在外,连自己女儿要离婚,他都嫌丢人,能下得去手,更何况你这半个儿子!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孙女要是再有一点意外,别说她外公不放过你,我做父亲的人也不会对你手软!”
后来,阿姨对戴立夏说,那个要害她的继母流产了,流掉的是个男娃,戴爸爸作为准父亲,竟也没敢吱声。
戴爷爷哪怕再恨他的儿子们无能,也不会害自己的孙子,戴家的那个男婴没了以后,戴立夏的外公亲自上门,说要接戴立夏回去住几天,戴爷爷好说歹说,都没拦住。
戴立夏在她外公家住了半年,外公虽然严厉,外婆却是性格温柔,她对戴立夏无比地贴心,每晚都带着戴立夏与她一起回房睡,她对戴立夏讲了很多故事,讲戴立夏妈妈爱的那些故事,说从前皇宫里住了一个白雪公主,公主遭受了很多磨难,但最后都等到了她的王子。
在戴立夏的回忆中,她的童年最轻松愉悦的日子,就是和她外婆在一起的那半年,半年后,戴家派人过来接戴立夏回家,说戴立夏爷爷不行了,想临走前看看自己的孙女。
爷爷走后,戴立夏一个人住进了一栋空荡荡的大房子中,她父亲很少会过来看她,但给她找了很多家教,戴立夏每天做完的作业,都会被家教老师带去给他检查,但凡让他不满意的地方,第二天就会重做十遍,做不完不许睡觉。
戴立夏在他的严威下,学会了钢琴、画画与舞蹈等等技能,这些都成了戴爸爸在外炫耀的资本,私底下,戴立夏很少见到他笑,也从没听过他夸自己。
再后来,戴立夏考上了斯坦福大学,她大舅亲自送她去了学校,叮嘱她在学校要严己律人,千万别找乱七八糟的人谈恋爱,又似是无意间提起了戴立夏的妈妈,说戴妈妈以前喜欢一个男人,戴立夏的外公不同意,最后无奈嫁给了戴立夏的爸爸,接着...
大舅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完。
他没说完的那些,戴立夏心里都有数,其实也不用她大舅叮嘱这些,戴立夏没兴趣谈恋爱,也不想谈恋爱,大学几年里,有人追过她,也有人暗恋她,戴立夏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快点回国,帮她爸爸管理戴家的家族事业。
戴正午也长大了,戴立夏毕业回国,他去机场接机,站戴立夏一起,比戴立夏矮很多,大伯母在一旁笑着解释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爸爸那么高,我也不矮,营养更没问题,就是长不高。”
长不高的戴正午,有一颗虎视眈眈的野心,他没有选择和戴立夏一样,进入峰尚帮忙,而是先去实现了他的个人事业,大伯父对这个儿子是极度满意的,戴立夏自己也知道,知道后,压力就更大了,她在杭州那几年,她爸爸也没问过她过得怎么样,有一年戴立夏回深圳过年,他晚上吃完年夜饭,突然提起结婚的事,问戴立夏有没有觉得合适的人。
“没有,没结婚的打算。”戴立夏拒绝得很伤人:“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变得跟您一样。”
戴爸爸心不在焉地随便“哦”了一声,避开了视线:“我就是担心原生家庭会给你造成伤害,才从小帮你找心理医生疏导,你暂时不想结婚,那就先不结了,我不是你外公,也不是你爷爷,我不逼你,你比我聪明,知道戴家和你的路将来该怎么走。”
从某种思路去想,戴立夏觉得她父亲在恨她的外公,他对戴立夏不婚的默许,激怒了戴立夏的几位舅舅与外公,戴爸爸面临的压力比戴立夏还大,她外公给戴立夏找了无数个豪门世家联姻,都被戴爸爸出面拒绝了,最后戴立夏的外婆找到了杭州,问戴立夏是不是真的不想结婚。
面对这个老人,戴立夏不想隐瞒,直接说:“姥姥,我忘不掉我妈。”
外婆当时就哭了,回去也不知道跟她外公讲了什么,她外公又打电话过来,问戴立夏是不是想让他做个丢人现眼的外公,戴立夏用三两拨千金的方式回怼了过去:“如果我说是,那我也会死吗?”
戴立夏不会死,但也不能失败,她现在唯一可以和那些人僵持的资本,就是她的实力与地位,戴立夏比任何人都知道,强大意味着可以独立自主。
她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爱上别人,哪怕偶尔想起这个事情,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一片,也并没有对方任何的轮廓出现,所以戴立夏一度以为,爱情只是童话书里面才有的故事,是属于白雪公主的精彩,并不会找到她戴立夏。
从杭州迁移厂房的事,是她大伯亲自交代给她的,戴立夏去了那个主动向他们峰尚抛橄榄枝的市里,先看了场地,再与政府签订了合同,当局负责人也跟她说了,建立工业园的计划,希望峰尚能够带动一下国企的经济。
发布会那天,戴立夏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出现,她到的时候,其他公司的人还没来,戴立夏坐着跟周素素聊了几句招商的问题,聊完后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等她再回来,位置却被人占了,戴立夏在门口的签名表上看了看最后进场的名字,再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见到那个占她位置的人,是个女人,照签名表上写的名字来看,那人如果不是叫司徒周?应该就是黄思研?
戴立夏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周素素今天讲的PPT内容,她已经看过了,多少有些无聊,便开始打量起这些投标商的态度表情,那个占她位置的女人一直在东张西望,戴立夏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就与那女人忽地对视上了,那女人看到她坐在角落里,似乎有些吃惊,眼睛闪闪发亮,很快又回过头,像是在不认真听讲的小学生般紧张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