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在人生的各种大事上露出属于古星月的叛逆锋芒,以伤害自己这具身体为筹码,以此来获得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人生机会。
譬如选择大学时要在海舟市,杨佳妮想让她选油画,因为齐娇在画画上很有天赋。
但古星月选择了幼师,在杨佳妮想改她志愿的时候,她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短暂胜利。
再譬如毕业之后的工作,她在孤儿院长大,所以很喜欢小孩,想到幼儿园做老师。
但杨佳妮很想让她去图书馆工作,因为齐娇以前很喜欢看书,还说觉得图书管理员是这世上最温暖的职业。
古星月却没有认同,反倒是和她再一次对抗,换来了到现在这个幼儿园工作的机会。
其余时候,她都是齐娇。
安静、乖巧、温顺,没有任何自我思想的齐娇。
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不敢去接触任何人的齐娇。
古星月曾被院长教导过,做人一定要独立自主,不去依附任何人而获得生存,不媚俗,不锋利,在能圆滑时圆滑,不能圆滑时便露出利刃,不可以一直都像火,也不可以一直都像水,水火不兼容,却要共存。
“你知道吗?”在沉默良久之后,古星月的手抬起来落在桌上,没有遮掩自己手腕上那道印迹,她的声音很淡很轻,将话题换了方向,“我以前一直都觉得委曲求全才能让所有人好,但现在发现,委曲求全只会让坏人变本加厉。”
“我是被人扔到孤儿院的。”古星月说:“院长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才几个月大,那时我脸上出了一大片红疹,已经快哭不出来,我的一只脚被缠着绷带,腿上有毛病,哭久了心脏会缺氧,但那时我也没死。”
梁适安静地听着,心不由得提起来。
听到这种话总会不自觉跟着悲伤。
“我身体的病是因为小时候哭了很长时间,倒是没死,但落了一身慢性病,心脏不好不能激烈运动,受不得太强的刺激,情绪激动上来会昏厥,走路和反应也会比别人慢半拍,大概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钝感力强。”古星月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淡定沉着,情绪也没有过高起伏。
“她们都说钝感力强是好事,但我的钝感力和常人还不一样,我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些事,情绪也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只是当下没有难过罢了。但我也没有事,成为齐娇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甚至没想过作为古星月我该怎么生活。”古星月也很诚恳地跟梁适摊牌,“我从未想过要跟你合作,也没想过要把齐娇的日记交给你,我一直都觉得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知道我曾经历了什么,你只感受过的也只有最初的杨佳妮的疯狂。”
后来的杨佳妮有多疯,是一个正常人无法想象的。
“我敢说如果我现在死了,她一定会马不停蹄地找下一个替代品。”古星月冷声道:“且她能把我挫骨扬灰,鞭尸一万次。”
可能都不止。
这女人的偏执和占有欲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和你说这些是想表示。”古星月顿了顿,诚挚地看向梁适。
四目相对,梁适在古星月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光芒,“我现在愿意相信你,但如果你想半路逃跑,我也不会怪怨,希望你能将我的信转交给我哥。”
“我不会逃跑的。”梁适说:“这一场仗,我能和你一起战到最后。”
曾经没能陪齐娇,那现在就陪古星月。
总归是要让坏人付出代价。
真相虽迟,但必定要到。
“无论你在不在。”古星月勾唇一笑,指腹摩挲过青蓝色的瓷杯,长长的睫毛忽闪,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我都要把这些讨回来。”
这些年经历过的苦难和委屈,都该讨回来。
不为别的,她想做古星月了。
别人的三分真心要来有何用呢?
不如自己去争一争。
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