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妍在她身后打开手电筒, 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直到她听见膝盖跪地的声音, 头也重重磕在石阶上的声音,这才顿住脚步。
她和赵叙宁隔着十几级石阶, 赵叙宁却像看不见她似的, 只专注地看着前方的上一级石阶。
赵叙宁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 浑身都脏兮兮的, 白大褂已经被她团起来扔给了一旁的梁适,她身上的白衬衫开了两颗扣子,袖子也挽上去一截,脸色苍白,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掉下来,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大抵是沈茴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赵叙宁。
和记忆里相差甚远。
哪怕是当初她车祸流产,赵叙宁也只是在她病床前红了眼睛。
后来跟她姐在医院争执,也不过是声嘶力竭地喊过几声。
却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这样的赵叙宁。
本就是一句气话,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在她跑过来的时候发泄出来。
可没想到,赵叙宁真的做了。
她说要一步一叩上三千阶,那便是一步一叩,一步都做不得假。
这就是赵叙宁。
坚韧的赵叙宁。
沈茴站在原地,眼前模糊,沈思妍给她递了一张纸过去,沈茴却下意识背过身,抬手擦掉了眼泪,“眼睛进沙子了。”
可是现在没有风。
春风解了风情,便没再刮。
为这寒凉的夜添上暖意。
可哪怕春风不再,该乱的依然会乱。
譬如人的心神。
沈茴闭了闭眼,步步坚定地朝着赵叙宁走过去,在她即将跪下时伸手拉住她,瘦削的身体支撑了她所有的重量。
赵叙宁仰起头,看到是她以后轻笑了下,却因为扯动嘴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赵叙宁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还要上吗?”沈茴问。
赵叙宁点头:“答应了你的。”
“你可以毁约。”沈茴说:“我不订婚了。”
赵叙宁盯着她看了会儿,轻笑,“你怎么又哭了?”
沈茴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赵叙宁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我手脏,你自己擦。”
沈茴轻吐出一口气:“你不是说誓死不跪三千阶么?”
“人是会变的啊。”赵叙宁抬手看了眼表,“已经一千七百八十九了,还差九百九十九。”
她说着别过脸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倒是增添了几分血色。
梁适立刻递了水过去。
赵叙宁的膝盖处有两团灰色的印迹,看上去快要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