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称呼，没人指使，秦朝阳自己断不可能想得到。

许燃忍着嗓子里的颤意，尽量问得心平气和：“谁教你这么叫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秦朝阳也不确定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忐忑地瞟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坦白：“是良仔说的。他说，我这么叫你，你会高兴，就不会丢下我……”

许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恨不得抡拳把面前这个傻子狠狠揍一顿，但一看到他那张和秦素云极为相似的脸，却又颓丧地泄了气，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朝阳，以后看到良仔他们，你就跑，躲得远远的，别跟他们说话，更别让他们欺负你，知道吗？”

帮秦朝阳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许燃才又郑重地告诫他：“还有，我跟你说过，我是你妈妈派来保护你的，你应该叫我哥哥！”

秦朝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垂丧着脑袋，犹豫了几秒，壮着胆子小声问：“那哥哥，你会永远保护我吗？”

许燃茫然地眨了下眼，连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永远有多远，说不定明天坚持不下去就……

不过他还是给了秦朝阳一个承诺：“只要哥哥活着一天，就会保护你一天。”

秦朝阳自然听不出这话里有什么毛病，高兴得直点头。

时间太晚，他让秦朝阳洗完去睡觉，然后把他刚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旁边的洗衣机里。泛黄的洗衣机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年，洗衣翻滚的时候轰隆轰隆，动静大得像打雷。

许燃随手关上浴室的门，将‘打雷’的声音阻隔在浴室之内，然后靠着潮湿的墙面，默默点了根烟，在等自己的那波情绪过去。

不经意间又瞥到手上的手套。

脱离许氏，他从那个家里只拿走了两样东西，一把跟了他很多年的吉他，还有就是许渺送的这双手套。

有了这双手套，他才能像现在这样勉强正常地接触这个世界，否则别说给秦朝阳洗澡，自己被人碰一下可能都要进医院。

现在反应过来，又有点后悔之前跟许渺赌气说的那句话。

他掏出手机，想跟许渺说声抱歉，打开微信才发现，她后来还发了条消息过来，只是自己没看到。

许渺说：【许燃，他是先天的智力发育不健全，永远都不会好的，你别瞎折腾了！】

许燃叼着烟，微眯着眼盯着这句话，半晌，忽地‘嗤’一声笑了。

瞎折腾？

谁不知道这是瞎折腾？

“可不折腾，我他妈都感觉不到自己在活着……”

他仰头，后脑抵着墙，将嘴里那团白色的烟雾吹到半空。

稀薄的烟雾在灯光下仿佛面目狰狞的孤魂，缥缈游离，又渐渐消失。许燃一开始盯着这团烟雾，待烟雾消散，他的眼神依旧一动不动，定定看着眼前这片虚空发呆。

灯光将他的眸子照得越发清透明湛，可无人知晓，那里面沉淀的全是颓败灰暗的绝望。

…

沈星星这人吧，别的优点没有，就心大。

是那种天塌下来也能直接当蚕丝被盖的性格，总觉得人生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烦恼。

像昨天连续两次遭遇滑铁卢，惨败得没个人样儿，回家后洗洗涮涮照样倒头就睡。

今早一觉起来，又是精神抖擞，元气满满的少女一枚。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思绪老有点打漂儿，对那个黑衣少年还是念念不忘，脑海里他的影子总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