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的话音落了,李书意没敢动,怔愣了许久,确定刚才那句话并不是自己的臆想,他才回过神来。
不怪他这样失态,他以前想过的最好情况,也就是白敬不那么厌恶他,收了心,两个人安安生生过完下辈子。他从来没想过要白敬爱他,也不认为自己配拥有这样的感情。
他总觉得那个女人还在。
就在某个角落,用濒死时的阴毒眼神盯着他,时时刻刻跟着他,提醒着他手上沾染的血,背负的罪孽,失去过的人……一日日搅得他不得安宁。
所以忍无可忍的时候,害怕到极致的时候,也会自暴自弃,想要去依附别人,想躲到谁背后去,让别人去挡外面的惊雷和风雨。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因为……愿意保护他的人都已长眠,他才迫不得已站出来,自己挡在自己面前罢了。
白敬说爱他?李书意嘴角勾起个讽刺的笑,眼角却有些红。
这人怎么能在亲口说过要他死以后又说出爱这个字来呢?他们相识十七年,他豁出命去救他时他尚不动心,怎么偏偏就是在现在,在知道他活不久以后又爱上他了呢?
李书意抬起头,目光定在阳台上。
他现在坐在房间里,外面大雪无声,整个世界安静又寂寥。他却好像能隔着落地窗,看到过去的那个,被笼罩在夜色中的李书意,穿着皱巴巴的衬衫,手上的纱布浸了血,面容冷硬地数着一根根燃尽的烟头,固执地等着白敬回来。
只是等了一整夜,最后等来的,是被白敬抱在怀里的宁越。
李书意没办法去形容当时的心情,羞耻吗?难堪?亦或者是嫉妒?好像都不是的,一定要说的话,被江曼青和秦光志毁掉的人,好不容易把自己拼好了,又被打碎了一次。
他也还记得,在他去林城出差前,白敬说他回来后要跟他好好谈谈。
谈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他在墓园昏倒大病一场,靳言又出事打乱了所有计划,他和白敬,早就已经是陌路人了。
李书意想到过去,眼睛里的伤心慢慢散了。
他承认,他还爱白敬,只要白敬对他稍稍好一些,他就动心不已。
可他总不能真的把自己当成一条狗。
他从来都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想要的,自己去讨,实在讨不到就算了。就像他小时候,想要亲近江曼青,被踢开后,就再不会向她靠近半步。那些施舍给他的,怜悯同情他的,哪怕他快死了,一分一毫也不会要。
李书意没多待,等他下了楼,就见吴伯坐在电话旁,愁容满面地叹着气。
想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下来,吴伯看到他微微有些吃惊。
李书意怕他担心,简单答了三个字:“他睡了。”
吴伯忍不住笑道:“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你哄着睡觉。你也别怪他,他也是……”吴伯本来想说李书意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白敬过得有多不好,可是想想李书意的从前,他就停了话头,转而道,“白伟方老先生……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他刚刚打电话问了一下,说现在人已经没有意识了,就吊着最后一口气,撑不了太久的。除此以外,他还接了两个电话,又有两个老伙计先他一步走了。
吴伯看着窗外,忍不住叹了叹气,这场大雪,还要带走多少人呢?
李书意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节哀。”
吴伯点点头,又道:“等过了年,我就照顾不了你们了。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打算回老家看看,要不然……”吴伯顿了一下,“以后就真的只能在葬礼上跟那些照片道别咯。”
李书意问:“白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