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干净手,过来抱起女儿,让她跟自己一起靠在床上。
炉灶虽然小,却依旧火光闪现,给潮湿的室内增添的几分暖意。
就如同小小的团团一样。
她就是沈怜雪努力生活的全部希望。
沈怜雪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温柔而耐心地哄她。
“团团怎么了?”她问女儿。
沈如意把脸迈进母亲怀中,小脸蹭了蹭,蹭得脸蛋都红了,她才说:“我怕……我怕九婶婶赔钱。”
这两年,孙九娘对她们母女两个不止一次伸出援手,她是嘴碎又直白,说话偶尔不太中听,性子也有点急,但她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沈如意生下来就面对了满沈府的恶意,她从来不知道可以有人对她们母女好,也不知道原来世间是可以有温暖的。
其实对于沈如意来说,母女两个被赶出沈府,是一件好事。
虽然生活更难,虽然日子更苦,但沈如意到底看到了世间的光。
在她孩童的天真眼眸里,终于窥见了除母亲以外人的温暖和善良。
嘴硬心软的孙九娘,爽朗勤勉的李丽颜,温和有礼的郑欣年,可爱勤快的刘春燕,这些人,让沈如意渐渐从过去的阴影里摆脱出来,她开始融入甜水巷,同这里的孩童们玩成一团,渐渐开始展露更多笑颜。
这一切,沈怜雪都看在眼中。
欣慰的同时,她又很是心酸。
她希望女儿永远保持天真善良,希望她身边永远有光,希望她的未来充满善意。
所以,当听到女儿担心孙九娘的时候,沈怜雪的内心酸涩却又感动。
小小的团团,已经学会操心大人,为自己喜欢的长辈担忧。
沈怜雪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对她道:“团团,你要相信自己,如今发生的每一件事,你都提前说中,所以……所以度牒我们可以低价买到,也一样可以平价卖出。”
“便是不卖一百贯,哪怕三十贯、四十贯,哪怕去外地,哪怕多费事端,也肯定能卖掉。”
沈怜雪决定同她说得深一些:“你九婶婶在这甜水巷十几年光景,她又不是普通妇人,在姐夫过世时,年哥儿还不到十岁,不能立户。”
“那一年你九婶婶都能熬过来,这些楼房屋舍,这些塌房宅院,都是她一手置办下来的。”
“她敢大手笔买入,就一定能卖出,你不用担心她。”
沈怜雪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母亲不担心她,不担心那银钱是否能赚回来,母亲其实更担心你。”
沈如意抬起头,懵懂地看向母亲。
沈怜雪顺了顺她耳边的碎发,把她身上穿的小袄子拢了拢,怕微微有些寒冷的租屋冻到女儿。
“母亲其实不知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担心你,怕你因为这些受到伤害。”
她顿了顿,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懊恼。
“我们母女形影不离,你遇到这些,而我却什么都没察觉,”沈怜雪沮丧道,“是母亲的失职。”
沈怜雪如此说着,眼底泛红,她甚至没有去管女儿是否听懂了她的话,她只是把满心的难过困苦说出来。
仿佛只要她说出来,女儿就不会遇到更多的怪异,她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困难。
沈怜雪低下头,用额头贴着女儿的额头。
小丫头脸蛋滑滑嫩嫩的,她身上就跟个小火炉似得,抱在手里又软又暖。
“不是你离不开母亲,是母亲离不开你。”
沈如意睁大眼睛,她一瞬不瞬看着母亲,看着她脸上的难过,看着她漂亮桃花眼里的泪痕。
她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沈如意伸出手,她抱住母亲的脖颈,用自己的脸蛋蹭了蹭沈怜雪的。
“娘,”沈如意坚定说,“娘,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再醒来的时候,我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
“娘,那就是个梦,醒了就过去了。”
她用最稚嫩的嗓音,说着最成熟的话。
在沈如意的私心里,她不记得的都是那些困难和眼泪,她所记得的,都是自己同母亲幸福的过往。
前世已过,梦醒云开,困苦就会随之消散。
她坚定认为,母女两个以后所拥有的的,都是幸福。
沈如意看沈怜雪脸上的担忧渐渐消散,她咧嘴笑起来:“娘,以后再想起什么,我会告诉娘的,然后……”
她指了指冒着香气的锅子:“娘,我饿了。”
沈怜雪这才想起两人还没用午食,她叹笑着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咱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