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思静便轻轻笑了:“这位郑小郎君年十二,名叫欣年,父亲早亡,跟随寡母生活。”
“他十岁便考入丹鹿书院,在同窗之中颇有才明,一直稳居班中一二,就连楚小郎君都力有不逮,总是差他分毫。”
“听闻陆山长很是欣赏他,准备在他十五之后便收为亲传弟子,亲自教导。”
以极其平凡的出身,却成为世家权贵扎堆的丹鹿书院中的佼佼者,这位郑欣年小郎君,当是神童人物。
赵令妧听到郑欣年的年岁,原本明媚的眼睛暗了暗,她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可真优秀。”
别人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
李思静却轻声笑笑,柔声道:“殿下莫急,虽然这位郑小郎君瞧着不像是同当年那位女郎有关联,咱们也不能贸然上门去问玉佩从何而来,但这位郑小郎君的母亲孙九娘却是个十分厉害的娘子。”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她是个房东。”
赵令妧的两个儿子都很优秀,自己本身也是相当聪慧,她一瞬便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在这位孙娘子的租客里,很可能就有当年那位小娘子。”
李思静点头:“是,无论有没有当年的旧人,却肯定有所联系,这一枚玉佩在那样的情形下遗落,拿到玉佩之人定不会胡乱丢弃,肯定慎重存放。”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当年那位小娘子绝对不可能把玉佩轻易给人。
赵令妧也想到这里,她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说,她……她会不会日子艰难。”
她一边说着,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
李思静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我们如今且要往前看,先把人找到,再去看如何弥补才是。”
找不到人,一切对错是非,一切愧疚弥补,都是妄言。
赵令妧点头:“是,你说得对。”
她沉思片刻,对李思静道:“你附耳过来,我们这般行事如何?”
……
甜水巷中,沈怜雪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外勉强维持严肃面容的孙九娘以及……司马泽。
司马泽同母女两个有一面之缘,就连沈如意也记得他,这会儿见他上门,母女两个顿时紧张起来,都想起了前几日沈怜雪夸下的海口。
沈如意一紧张,就忍不住要去拉母亲的裙摆。
司马泽大抵看到沈如意这般反应,努力冲她露出一个友善笑容。
沈如意:“……”
更害怕了怎么办。
司马泽挠挠头,把头上的软幞头挠得东倒西歪,他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道:“沈娘子,今日我来是有公务。”
孙九娘就站在门口,不走也不动,她跟一尊大佛似的,却令沈怜雪母女两个安心。
司马泽见过许多这样单身女子,他知道在汴京中求生不已,她们的警惕性普遍都很高,碰见生人几乎不会友善相处。
司马泽想了想,便道:“沈娘子,你之前去开封府改过户籍,把自己的户籍从香莲巷沈氏迁出,独立门户,暂时落在甜水巷四院,我说对否?”
一听到香莲巷沈氏,沈怜雪浑身都僵硬了。
她板着脸,好半天才迟钝点头:“是。”
司马泽遵从巡检司当差条例,并不会对百姓随意盘查,他只告知她他此行因由:“沈娘子,你的户籍虽从香莲巷沈氏迁出,沈氏名义上将你……将你除族,但族谱尚未更改,沈氏现在想要更改族谱,对族谱中人有所增减,需要你到场签簿。”
这种宗族族谱,是需要经过当事人同意才能在官府备档。
否则宗族之中随意删减人口,那宗法国规便成了笑话。
沈怜雪确实被继母以不思贞洁,行为不端为由赶出家门,沈家也说要除名,但当时几个年纪大的族老还健在,念在她是沈氏血脉,因此便把此事压下。
沈氏的香水行一共开了四家,一直由沈怜雪的父亲掌控。
两年前,她父亲重病,却还未死,只是瘫痪在床,靠人伺候并以药食续命。
正因如此,她才会被那样冷酷地扫地出门。
她父亲还在,那么族谱便不会变动,现在突然要变更族谱,是否意味着……
沈怜雪脸色微变,却并无哀痛神色,她只是心里闷闷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开来,扰乱她的神智。
他死了吗?
他终于不在了吗?
沈怜雪心里这样问着,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哀伤情绪,甚至都也不觉得痛快,她只是有些怅然。
这个压在她母亲头上的恐怖人影,这个压在她身上的巨大顽石,似乎终于消失不见了。
她痛快吗?开心吗?
好像也没有。
沈怜雪一时之间有些呆愣,司马泽不知道她为何白了脸,孙九娘也不知。
只有沈如意踮起脚,轻轻抱着母亲的腿。
她用自己温暖的、柔软的幼小身躯,温柔地安抚着母亲仓皇的心,她就安静地抱着她,不说不言也不哭泣。
沈如意的心里其实并非同她表面那般平静。
在那本奇怪的《天价王妃:霸道王爷不好惹》里,虽然对沈家这个几乎边缘的家族不多提及,却也还是有所着墨,其中就写过一句沈家的家主变更。
沈如意不知道为何这本书要写到沈家,但沈如意看到的章节里,确实对沈家有所赘述。
大约就是今年,大约就是今年年末,导致她母亲一生悲剧的沈家上门女婿,从周文礼变成沈文礼的沈老爷终于撒手人寰。
但沈家上下却都对其的死亡绝口不提,也没有什么巡检司的什长上门询问,甚至一直到母亲在景祐十九年去世,她都不知自己的父亲已离世一年。
而此刻,沈家为何又来寻母亲?
沈如意眼眸中的担忧一下子便消失不见,她抬起头,用自以为凌厉的目光看向司马泽。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变故,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却不停告诉她:这不是好事。
沈如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她死死看着司马泽,犹如一只炸了刺的刺猬,幼小又顽固。
仿佛谁也伤害不了她,也伤害不了她紧紧抱着的人。
“我们不去。”
“我娘不去、我也不去,”沈如意冲司马泽喊了起来,“你离开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昂,说一下哈,爹爹其实也是受害者,他只是表现得更坚强而已。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