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熄灯关门，佟君也没回来，查房的狱警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睁着眼睛路过了。

真是怪事。

越舟很快就适应了监狱，除了毒得跟辐射似的日照外，其他方面着实没有以前训练艰苦。农活的花样挺多，囚犯们被分班进行劳作，每班每周轮换。越舟觉得自己现在简直过的是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的健康田园生活。

但在这里待得久了，他便越发感觉这座监狱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平时分班劳作，打交道的人也仅限于那几个，但周日下午休息的时候，几乎所有囚犯都会聚集到监狱内大操场里。这个操场确实大，跟开运动会似的，有两个篮球场和两个排球场，中间留下一大片空地可供其他活动，踢足球的最多。

人一聚到操场上，明显从中间自由活动地带划分出一条线，越舟他们待在有篮球场的南半区，排球场所在的北半区分出了另一拔人。

“那边是B区的人。”

越舟知道这座监狱分为AB两区，中间用铁门隔着，平时完全打不着照面，这么说起来AB两区划分势力范围也是正常现象。

但其他差异还有的是。B区那边聚集在操场上的人数明显比A区少得多，而且那边的人也只是或站或坐，零星几个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居然没见有人打排球。相比之下，A区这边却是热闹非凡，两个篮球场都各有一拔人在打临时比赛，自由活动区也有人踢球。

陈锋告诉他，“据说B区的人，都是有精神病的囚犯，他们犯的案子可不像A区这么正常，什么杀人贩毒，在他们眼里那根本不算事。”

“那什么才算事？”

“之前跟你说过，几年前有个囚犯在剃头的时候，抢了剃刀杀了6个狱警，”陈锋阴阴的眼神往那边一瞄，“就是B区的人干的。那人平时一脸呆呆木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傻子，狱警都大意了，没想到他发起威来这么猛。”

越舟虽然没跟这种精神病人打过交道，不过他也听说过，有些病人平时又疯又傻，发起病来却战斗力爆表，也难怪精神病院里多的是什么捆绑皮带电击器什么的。

“还有，你看那个角落里坐着的瘦子。”

越舟顺着陈锋示意的方向看去，排球场的一角坐着个体型比较瘦弱的犯人，他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还戴着手铐，看起来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靠近一样。

“那家伙，徒手挖了好几个人的心脏，狱警常年给他带着手铐，不敢给取下来。”

徒手挖心脏？听起来功夫片里才能有吧！这么不科学的人不进特种部队太浪费！

想到特种部队，越舟倒是想起他的室友来，“照你这么说，医生不是该关到B区去吗？”

陈锋也不知道，说，“大概他平时还是挺正常的，就蒙混过关了吧？这里没人知道他的案底，他也从来不说，你要问他，他就把平时别人说的给你重复一遍，我估计什么杀了几百号人都是别人瞎编的，但他却全都认了，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精神不正常吧。”

听陈锋这么说，越舟却在心里同情起佟君来。谣言这种东西，当所有人都认为是真的，你就算身上长一百张嘴辩解也不管用。他越舟又何常没有过相同的经历呢？数月前的一晚，自己还好好地在家里吃饭，突然间就冲了一队特工进来把他拿下，顺便从他的衣柜底下翻出十几包高纯度海洛因。

昨天还跟他有说有笑的同事转眼间就拿枪指着他，向来用崇拜的眼神追随他的手下看他的眼里充满了憎恶，提拔他的上司满脸痛惜地把他扔进监狱。解释？解释顶个屁用！这叫人赃并获！连他亲手抓进去的黑帮小头目都公然在法庭上叫他大哥，他越舟别说跳黄河，跳黄泉都洗不清了！

比起平淡的城市生活，越舟更向往刺激，他也厌恶那些丧尽天良的黑帮，恨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才选择了成为国际刑警。他知道自己结仇不少，进了这个队就别想有个善终。他没事的时候幻想过自己是被仇家捅死呢，还是绑到某个地下室里活生生打死。但不管怎么个死法，在他的想象中都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壮场景。他越舟也是有点虚荣心的，他希望自己的付出能有所回报，而这种回报能让他满足的只有名誉，他倒也没想当什么烈士豪杰，只要自己的战友们在他死后能够记得他越舟是一条堂堂的汉子。

不知道他的仇家是不是看穿了越舟这点小心思，偏偏就用栽赃这种最让越舟恶心的手段来对付他。你不是想当烈士吗？偏就不让你死在战场上。你不是想当英雄吗？偏就让你遗臭万年。

没人想要去相信他，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想着死就死吧，赶紧给个痛快，但偏偏就不给他痛快，把他扔到这鬼地方让他一辈子烂在这。自杀？开什么玩笑！他越舟对得起天地良心，他凭什么要自杀！活着，只有活着，才有翻身的机会！

“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又中暑了？”

“呵呵，日光太晃眼。”

只要一回想起这段屈辱的往事，越舟哪次不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不能在这里表现出来，他现在毫无办法，但他并未放弃。

刚才陈锋提到的事，让他觉得佟君的情况跟自己有点像。既然你说什么人家都认为你干了那些脏事，那还解释什么呢？不如全都认下来，让别人怕你，在监狱这种地方，别人对你的恐惧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

越舟还好，他身体素质好，能打能扛，来硬的也没关系。但佟君就不一样了，他那小细胳膊腿打架就别指望了，就冲那副好几百度的眼镜，给他一摘他就找不着北，也难度他会把谣言都认下来，在武力值底下的情况下，要懂得用别的方法来武装自己。

“喂，你室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佟君穿着白大褂出现在操场上，但越舟注意到他是从B区的大门进来的。他在操场上四处望了几眼，然后就冲排球场的角落里走去，如果他选择的是直线距离，那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刚才越舟他俩还八卦过的徒手挖心男。

只见佟君走到徒手挖心男身边，低着头跟他说了些什么，挖心男先是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突然猛地窜出去想跑，结果佟君比他更快一步，一手就拽住他的衣服把挖心男扔到墙上，又迅速补了几脚在他肚子上。只见挖心男跟个虾米似的蜷在地上呕吐起来，佟君扯起他的衣领，直接把人一路从操场拖进B区大门里。

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快准狠，毫不拖泥带水。

越舟真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妈的刚才谁说他武力值低下来着？谁觉得他可能跟自己一样是被冤枉来着？简直就是一秒钟打脸啊！冤枉个屁啊！那家伙绝对是杀人狂！跟谣言里一个样儿，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