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怎么知道?”
其实他来之前刚刚抓到了把“着迷”带给何朝旭的神秘男人,夏炎把人衣袖一撸,就准确地找到了他胳膊上的针孔。夏炎面带微笑的给他描述了任强的死状,为了怕他不相信,还亲切地展示了现场照片,并告诉他遗体就在解剖室里,随时可以带他去观摩。然后男人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讽刺的是,他也像贺小年一样相信“着迷”有解药,相信警察叔叔歼灭傀儡师之后自己就有救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信仰,但这无疑给警方的工作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基本上只要给那些胳膊上有针孔的人展示一下任强的照片,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比任何拷问都管用。
那个男人说,组织里有一种保证成员忠诚的手段,就是给成员们强制注射一种名为Captive的毒品——一种戒断反应相当致命的毒品,至于到底有多致命,还没有人尝试过,只是流传着一种十分耸人听闻的传闻——据说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变成生化危机里那种张着血盆大口到处流口水的怪物,包括自己。
“着迷”就是根据Captive演化而来的,是Five将它改进成一种“无害”的兴奋型毒品的——相对于Captive来说,“着迷“的确温和得多,再通过组织掌握的一些渠道去售卖,已经成了傀儡师的一项主要资金来源。
“我实在不懂Zero这么做图什么,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男人恨恨地说,“我们这么劳心劳力给组织挣钱,却被自己人捅了出来,真是太不讲道义了。”
讲“道义”的傀儡师“毒品推广员”提供了Captive和“着迷”的原液,Captive和夏炎在陆渊房里找到的那盒一模一样。
夏炎:“听说Captive的戒断反应就像去演了场活的生化危机,怎么你看着还不错?身材都还维持得很好。”
夏炎话音刚落陆渊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也不知道夏炎跟他的衣服什么仇什么怨,非得给他全扒了才算完,陆渊擦了擦鼻子,“那些都只是传闻。”
不错,总算开始说人话了。夏炎随便拿了块毛毯把陆渊裹在里面,和他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夏炎:“上次在公墓,在我爹墓前放烟的人是你吗?”
话题转换得太突然,陆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当初在区里带我的人就是你爸。那天你比平常晚去了几个钟头,所以我才不小心撞见你……”
那天要是不和弟弟一起吃了一顿命途多舛的团年饭,也不会耽误几个小时,也就不会遇到他,不会知道有个人刻意守到自己拜过老爹之后,才悄悄去放上一支他爱抽的烟。透过陆渊这一句解释,夏炎仿佛知道了他这些年的大年三十都是怎么度过的。
“他死的时候你在场吧,能说说吗?”
夏炎的语气很平静,好像他问的不是至亲之人的死因,不是独自追寻多年的真相,不是他心里盘踞已久的心结,只是个类似于“晚上吃啥”这种级别的问题。陆渊忍不住抬头看他,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怎么都看不清那张脸,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颤抖不已的双手,眼眶中某种透明液体凝聚成水滴,顺着脸颊奔袭而下,陆渊在这一刻终于看清了夏炎的脸,那双眼里藏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温柔,和八年前在海边,夏炎吻他时的目光如出一辙。
陆渊心里绷了许久的那根弦断了,困在他心底的怪兽们听到了这象征自由的号角,一齐狂躁起来,发疯似的横冲直撞,到处撕咬,终于,锁链断了,牢笼破了。
“害死你父亲的人是我啊,你应该愤怒,应该狂哮,应该忍不住一枪杀了我,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啊……”
“因为你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啊。”
“……我还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就不觉得恶心么?”
“没关系。”夏炎伸手拂掉了陆渊脸上的泪痕,张开手臂轻轻地揽住他,让陆渊把脸靠在他的肩头,随后,用极其轻柔小心的动作抚上了他的发。夏炎觉察到陆渊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他果然不习惯别人抚摸他的头发,夏炎这么想着,却又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得到这情报的。
夏炎微微侧过头,凑在陆渊耳边,轻声重复了一遍:“没关系。”随后,感受到陆渊僵硬的身体逐渐软了下去。
夏炎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也从未想过陆渊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扰断了这间屋子里难能可贵的温情,夏炎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一看,皱着眉把手机递给陆渊:“你的。”
陆渊看了一眼来电人,小声解释了一句“是店里的事”,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窗边听了电话。
陆渊回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一套衣服,拿起茶几上的钥匙,状似随意地说:“夏队,店里有点事儿,我得过去一趟。”
夏炎不悦地撇了撇嘴,刚才在自己怀里轻轻颤抖的那个柔软的陆渊又被他藏得一点不漏了,而他凝重的表情显示绝对不只店里有事那么简单。
“那正好,我和你一起,你站都站不稳——”
夏炎话还没说完,陆渊就身子一歪跌在地上,给他现场表演了一个“站都站不稳”。他连忙过去扶,却被陆渊突然捉住手腕。
陆渊把夏炎的手绕到他背后,飞快地拿起茶几上的手铐,将手铐链条穿过上下两块隔板间的茶几腿,“咔”的一声,把夏炎的双手反拷上。
“陆渊,你要他妈干嘛?”这个反转让夏炎始料不及,他意识到自己又被这混蛋骗了的时候为时已晚。
陆渊无视了夏炎的一通叫骂,把夏炎的随身物品搜出来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拿毛毯裹住他,抱起他的脚,若无其事地给他上了药,包扎好后还给他穿上了鞋。
然后夏炎立马在他新换的西装上留下了一个大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