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上的灰土。
两人越过所有人,都是一眼只看到了对方。
曹操疾步朝这边走来,却在离她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就这么站着,收回了想要紧紧抱住她的手。
是付槐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有事。让他不用过来。
又拍拍扶着自己的人,让她们松开手。
曹操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她现在是这群人活下去的明灯和信仰,明灯不能熄灭,信仰更不能示弱,包括在自己面前。
若是自己上前抱紧她,让这里的人怎么看,他们会以为付槐玉抛弃了他们。他们会以为只有她付槐玉有自己这个依靠。
所以,他只能真的像个与她不熟的官员一般,在这样的距离里停下站着,看着,一言不发。
两人站着距离既很远,又很近。
付槐玉朝曹操感激的点点头,摇摇欲坠的转过身,楼前的人,她要去逐一清数和安抚。
鸨母临死前,把这些人都托给了她,在楼里她也做过允诺。
曹操看着她走过的每一步,一步一步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留下的血脚印,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紧。
他不知付槐玉是怎么在暗道里活了下来,又经历了什么。
但是,看她背过单薄的身影,浑身破烂的衣衫,和露在这样冰寒秋夜中,脚踝上的铁环伤口,他只觉的心里难受到想哭。
他一言不发。
脱下自己的官服外袍,走快了几步,追上那道背影,披了上去。
想了想,不再跟随,还是远远的站着了。
付槐玉被这突然披上的衣裳压的晃了晃,顿了半步才站稳,原来官服竟然如此沉重……,如此温暖……。
她鼻子一酸,却又不敢回头。
而是接着朝川化楼前的人群走去。
“别哭了,别怕了,北部尉大人来了,他会帮大家,他是这里的父母官。坐一会,都坐下吧,休息一下,别担心了,大家都会有个去处,我在这里,北部尉大人也在这里,你们放心。”
众人看向付槐玉,又看向远远的站着的曹操,止住了泪,点了点头。
楼前原本或站,或蹲,或坐的人,在她走过之后全部坐下了。
这一身官服穿在付槐玉身上,虽然大了太多,但是让所有人都安心。
而后面远远站着的曹操,他不需要官服,也能让人安心。
他们想哭,可是现在的哭却不是迷茫的,慢慢的人群中的不安和恐慌散去。
终于,川化楼前只有付槐玉一人站着,她对人群中人道:
“在洛阳有家,有亲戚朋友投奔的,站起来……。”
人群中,大家震愣了一会,随后,许多仆役和部分乐人站了起来。
付槐玉看着他们道:
“你们可以回家或者去亲友家暂住了,川化楼不在了,你们另谋生计出路吧。”
他们愣了一会,朝面前的付槐玉拜了拜。陆陆续续的走了。
付槐玉看着剩下还有很多的人。
闻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他们也想家。
付槐玉揉了揉已经有些眼花的眼睛,歇了会,又道:
“在外地有家人,有亲人,可寄书信来接者,站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那跟随付槐玉出来的九人最先站了起来。
付槐玉知道她们在犹豫什么,又道:
“你们不要怕,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被川化楼拐带来,你们放心,我只是想把你们送回家人身边。没有别的意思。”
她们还是害怕,原先她们一旦逃跑或者说出来,就会有鞭子。
那九个站起的姑娘,朝地上坐着犹犹豫豫的众人道:
“姑娘是个好人,她要帮你们,你们怕什么?!你们的父母亲人,都在等你们回家。”
终于,人群中传来哭声,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付槐玉只感觉要被这一身官服压垮了。
她本来想数一数人数,但是眼睛实在是花的厉害,面前人影幢幢,虚虚散散。
曹操在后面看着,下意识的想过去扶住,还是忍了忍。
自己此时,能帮忙的地方,还不如她。过去,不是添乱。
“你们先到这边来坐一会,我给你们安排客栈,等人来接……。”
付槐玉说道。
那些第二批站起来的人,跟着那九个贵族小姐,走到了一处空地端正的跪坐下,即便是经历这些事,她们还是保持着世家的矜贵。
剩下的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们是彻底与家人亲人失去联系,又或者没有人联系的苦命人。
她们大多数都和付槐玉一样打着烙铁环。
“剩下的,和我一起,我就是你们的亲人。”付槐玉对她们安慰道:“我再和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曹操站在远处听着,想着,客栈都是好办的,剩下的这里还有四十多人,能安顿到哪里去?曹府?
自己带一个人回去都不行,更别说,一下带四十多个花楼女子回去了。
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的,不过就曹嵩那个脾气,想起来就十分头疼。他要是真带,还不得把自己的腿给打断。
何况,家里可不止曹嵩在。
远远的。
曹嵩都快走到卧房门口了,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乔伯听见连忙先去拿了大氅,替他披上了。
“孟德今晚还没回来?”曹嵩问道。
乔伯摇了摇头,道“今晚听说公子府衙里有些事情,就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