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淮高高举起的手,有些颓唐地放了下来,电话的声音时断时续,站在门后的他并不知道周游在和谁通话,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组织”、“搭档”这样零碎的字眼。
人人都有秘密。他忽然想到,就像他自己同样也有,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保留自己的秘密,直至黄土没过头顶,再也无人可知其中的事情,周游也有吧?
他看了看手中的削皮刀,苦笑着收了起来,而后放进了口袋里,不比那些光亮的病房,恒生医院的走道有一种说不清的黑暗。纵使是白天,整条走道都像是蒙着一重散不开的黑雾,在陈南淮看来,整条走道,只有远远的一盏安全通道灯散发着盈盈的绿光。
陈南淮往出口走去,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其中一间病房,里面不知为何有一个看上去很虚弱的病人,他的脸色有一种病态的红润,双手双脚都笼罩在宽大的被子下。陈南淮只是觉得很奇怪,他的眼神很好,遥遥看去,却没看到病床前的牌子。
不过,不多时,远处已经有两个护士说说笑笑地向着这间病房走来,在陈南淮的注视下,走入了病房里,认真给病人擦洗了起来。陈南淮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他吹了个口哨,往楼下走去。
……
傍晚,就像是一条生人与死者的分界线。
在恒生医院这里分外明显,虽然病房里还亮着清冷的灯光,周游却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自脚尖逐渐蔓延上来,渐渐吞没了周身。他抖了抖,抓过挂在一旁的大衣披在肩头。
窗外,成群结队的小护士像是逃也似的下班远去,混迹在这些人群里的病人们也都行色匆匆,低着头并不交流,只埋头赶路,像是生怕走得晚些,就要被无形的手拽入深渊一般。周游从一旁找出一个纸盒子,想了想塞入了口袋里,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周游感觉有那么一丝荒谬,就像是初中时候,第一次和同学们去省外秋游,夜里老师不注意,熄灯之后,联合起几个小伙伴偷偷溜出寝室,秉烛夜游。
他不吝于交流,甚至周围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许多朋友,他也有很多头衔,像是魔术师的儿子这些他不甚愿意听到的东西,比起那个有些唯唯诺诺的妹妹,他自小就像是居于中午头顶的太阳,发光发热。
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孤身一人,甚至要和狐鬼为伍,听那些阴暗的地下之人悄声低语?他打了个哈欠,原本还算热闹的住院部,如今已经彻底化成了鬼蜮,悄然无声,就连自己的脚步落在尘埃上,发出的轻微声响都清晰到叫人心颤。
他挨个路过那些大门紧闭的病房,却发现比之白天的时候,这原本无遮无拦的门上窗口已经挂上了一块灰蒙蒙的旧布,从走廊完全无法一探究竟。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却发现不知何时,同样有一块灰色的布正悬挂着,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忽然,一阵阵有些诡异的佛音梵唱从周游从脚底下传了出来,这声音好似无孔不入,魔术师停下脚步。那阵机械的,毫无感情的,鬼气森森的梵音还未停歇,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演越烈!
周游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着,一声突如其来的恐怖嚎叫,穿透了整个住院部,那阵嘶喊直直抵达人的灵魂深处,就连周游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闭起双眼,那阵嘶喊声又传来过来,像是来自脚底之下,被烈火炙烤着的地狱。
魔术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似乎听到那个男人的嘶喊背后,清清楚楚地喊着两个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