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放下手，抬头看向她，顿了一秒，才轻“嗯”了声。

晏晞：“很急吗？”

裴令没回答，修长的双手交叠，指尖在手背上轻轻敲了敲。

晏晞没注意到他脸上的漫不经心，只以为是万分紧急的事，不由有些愧疚：“抱歉。”

裴令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淡，可这淡仿佛只是表层，真正的情绪都藏在深处，难以窥探。

晏晞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目光。

房间里静下来，静得好像能听见窗外树影摇曳的声音。

在这间卧室里，他们曾经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过，如今阴差阳错被困在这里，许多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蹿。

晏晞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直这么尴尬地杵着也不是办法，她调整好表情，装出风淡云轻的样子，在床边坐下。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但晏晞还是如坐针毡，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这种时候，越是沉默，气氛就越尴尬。

晏晞往裴令那边瞥了一眼，想找点话缓和一下，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聊起。

或许，她该按照久别重逢的标准开场白，礼貌地询问一句：“最近还好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就听裴令突然问：“签了哪家？”

“？”晏晞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裴令抬眼，眸光瞥向她：“没签公司？”

晏晞总算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答道：“还没定，不过正在考虑。”

最近确实有几家经纪公司联系了她，也给出了各自的条件，她没急着答复，打算多对比一下，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毕竟，这关系到她的以后，不能随便。

“你有……”晏晞本想问他有没有好的建议，话到嘴边，又生生打住。

他们现在的关系，问这个似乎不太适合。

于是她生硬地转了个弯：“你要不要喝茶？”

“……”

裴令大概也觉得这个话题转得太生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

他这个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想跟她叙旧的样子，晏晞抿了抿唇，识趣地没再找话尬聊。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落地窗外，风声萧萧。

晏晞心下恍惚，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来。

……

-

那一年，晏晞八岁。

某天下午，她感冒发烧，病得迷迷糊糊，被紧急送到医院。

她在病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不见大人的身影，只有离床不远处，坐着一个小哥哥。

漆黑柔软的头发，睫毛细密纤长，眼睛漂亮得如同黑曜石。

对方低着头，正在看书，长睫在下方拓出浅浅的阴影。

窗外的天光斜斜打进来，衬得场景如画。

晏晞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这下更迷糊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少年，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喉咙有些发痒，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少年听见动静，从书中抬眼，眸底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晏晞对上他漂亮的眸子，茫然了片刻，扭脸看看四周，没找到爸爸妈妈的身影，又将视线转回来。

少年放下手里的书，坐到她身侧，开口道：“你爸爸妈妈有事先走了，说晚上再过来接你。”

爸爸妈妈向来工作忙，晏晞早已经习惯被抛下，所以听到这句话并不意外，也没有哭闹。

她看着眼前少年，眨了眨眼睛，懵懂问：“那你是谁啊？”

少年道：“我叫裴令。我爸爸是这里的医生，他让我照看你一会儿。”

“哦。”

裴、令。

晏晞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

她的一只手搁在被子外面，还在输液。

苍白细嫩的手背上，皮肤极薄，隐隐可见纤细的血管，晏晞觉得不舒服，动了动胳膊，险些将上面的针头弄掉。

少年轻蹙了下眉头，按住她的胳膊：“你不要乱动。”

表情有点儿冷。

晏晞使不出力气，也就乖乖地没有再动。

她高烧刚退，陷在被窝里，小小的一只，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裴令看着她娇小的脸庞，大概是怕她哭鼻子，放轻了语气，问她：“你要喝水吗？”

晏晞点了点头。

裴令起身，去旁边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然后托着她挂水的那只手，小心翼翼扶她坐起，将水杯凑到她唇边。

温水入口，似乎带点儿甜味，晏晞低着脑袋，喝了小半杯，登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喝完水，她抬头笑了笑，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少年也笑了下，笑容明净，眼睛里仿佛盛了阳光。

晏晞看得呆了呆，心想，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啊，比她见过的所有哥哥都要好看。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颀长的人影踏入，穿着白大褂，显然是这里的医生。

“醒了？”

男人走到床边，弯腰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声问：“头还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