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抱着伪装自己、讨好皇祖父、得到力量的想法,但是宏昌帝对他的慈爱,却一次次从最微小的细节上体现出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贺清韶的心也慢慢地向着宏昌帝敞开,他开始不仅仅把这个老人当成皇帝,而是看成亲人。宏昌帝很快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对他更加疼爱关照,给了他越来越多的权利。
他甚至让贺清韶主持了大年初一的百官朝觐,这意味着什么,贺清韶非常清楚。
可是,今天,他脑子一转,居然配合着定南王这头狡猾凶残的狼王欺骗、误导了对他这么好的皇祖父……???
他故意把自己在大通河码头遇刺的事和宁王之死、信国公遇刺两件事联系起来,让皇祖父怀疑两位叔叔,而洗清定南王的所有嫌疑。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他是不是本能地明白,两位叔叔才是他的敌人,定南王却是他的盟友,所以即使歪曲事实真相,欺骗皇祖父,也要将两位叔叔除掉?
贺清韶咬着嘴唇,面色发白,他也已经变成了和几位叔叔一样的人了……
难道,每一个皇家子孙都天生具有这样的野心和自私?
宏昌帝再次抬起眼皮,看见贺清韶站在一边,神色恍惚,猜想他恐怕是想到了刺杀他的主使者可能是他的叔叔中的某一个,所以一时难以接受。
他在心中无声地叹息了一下,这一关总是要韶儿自己闯过去,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
一个合格的君王,要有慈悲之心,也要有霹雳手段,二者并存,轻重得宜,才能将整个国家握在自己的掌心。
他的这个孙子,有慈悲之心,也有坚韧勇敢的性情,只是缺乏现实的磨砺。
从宁王之死引发的这种思考,也许会有助于他快速成长。
亲情固然令人依恋,但是一个君王却是不能被亲情所囿的。他必须意识到,他首先是天泰朝的皇帝,然后才是父母的儿子、叔叔的侄儿、儿女们的父亲。
宏昌帝扭头不看贺清韶,低声问道:“白玉京何在?”
陆七俯身回答道:“白大都督正在带着锦衣卫搜查宫闱。”
宏昌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现在宁愿白玉京抓到一伙逆贼,证明这一切都是隐藏在暗处的一个敌对势力所为,而不是他的儿子们在背地里互相残杀。
裴玉京依然是一身大红蟒衣,手中漆黑的长刀已经出鞘。他左手捏诀,右手拖刀,微微躬身,随时可能弹跳跃起,扑向对面。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和他的气质完全不配的花哨衣袍。他鬓发斑白,浓眉微垂,双手自然地背负在身后。即使是面对着杀气凛冽的裴玉京,依旧是面色淡然。
数百名禁军弓箭手如临大敌,弓箭已经搭在弦上,瞄准了这个中年男子。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数百只金属箭头发出闪闪的寒光,蕴含着无限的杀机。
裴玉京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优人,潜入我天泰朝宫闱,意图不轨!”
拓拔野腰背挺直,目光凛然,已经全然没有了在清河长公主前那种隐忍无奈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