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直就逃不过了,他倚靠历史经验稍稍盘算,知晓这个时候万万不可顺着主子的话术往下说。
倘若他来了一句“殿下所言极是,您与徐小娘子根本不熟”,他这个人也许就没了。
于是,李直坚定地说道:“殿下,我这就回去,护送徐小娘子回徐府。”
“荒谬!”陆濯枯着眉头,语气凉凉,“你是我的侍卫,竟要置我安危于不顾?”
李直大无语:“……”那他应该怎么办!
微凉的风穿过,带起李直濡湿的额发,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丝觉悟。
“殿下同属下一道?”那刚刚走什么走哦,不是没事找事吗?
陆濯冷哼了一声,往后倚着,闭目养神。
王自得冲李直使了个眼神,“愣着作甚,走啊。”这个榆木脑袋。
徐善那边,在他们一行人离去的时候,就让瑟瑟发抖的车夫把破烂马车休整休整拽回府。
“习秋,你说看见我大哥了?”徐善随手把剩下的桃花饮连着竹筒递给她。
“是啊,大郎君跟着人群走着,浑浑噩噩的,婢子嗓子都喊哑了,大郎君没听见。”习秋抱着竹筒,有些疑惑,“小娘子没饮?”
“胡言乱语。”徐善道,“你仔细掂一掂,里头分明少了好几口。”
习秋感觉不出来,她抓了抓竹筒:“小娘子,您是知道贡院这边要出乱子了?”所以今日精挑细选了即将寿终正寝的老旧马车出来,又在马车上备了她们乔装的粗布衣裳。
“我可没有未卜先知到如此地步。我们徐家的二郎君还是做了些好事的,平日往这马车里藏了破衣穿着去斗蛐蛐,倒是阴差阳错方便了我们。”
上辈子春闱放榜,贡院前也闹了一出,但很快就平息了,老老少少都在守菜市口看赵国公被砍头的热闹。
这辈子,贡院前的声势也太浩大了一些。徐善眉眼乌沉,她看到了人仰马翻中的血色,可维持秩序的京兆尹和金吾卫都没有来。
原本,士子们心是散的,就是人群里有“打倒奸邪、匡扶正道”的口号响起,惶惶的人心被凝聚起来了,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于是越发的大无畏了。
这是前世没有的变数。
而这样的手笔——
像极了一个人。
崔九,是你吗?
上辈子的崔九早早回家,这辈子的崔九在京城春风得意,而今应当越发的得意了。
只是不知道自家老大哥徐羡被这场大风浪裹挟到哪儿去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徐小娘子吗,甚巧甚巧!”
鲍桧骑着大马,远远在一片乱象中看到了一位神仙妃子,心神一漾,赶紧拍马而来,他看到的果然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徐小娘子。
这么些天,鲍桧已经想明白了,徐羌多管闲事,不让他强抢民女,那就应该把亲妹子赔给他,他一定要把徐小娘子弄到手,要不然他这个小国舅不当也罢!
鲍桧东张西望,挑拨离间:“小娘子居然孤身一人在此,徐羌真是狠心啊,好兄长做不出来这等事。若我府中有如小娘子这般美貌的佳人,我绝对把她放在心尖尖舍不得离开她一步!”
徐善柔声道:“小国舅是想与我的二哥较量一番吗?”
“!!”鲍桧干笑,“没有的事哈哈,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徐羌……羌兄在周遭?”说着,驱马向徐善逼近。
“这不是小国舅嘛——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死咱家了!”
就在这时,一道怪里怪气的声音在鲍桧身后响起,来人正是王大公公。
鲍桧不太认识王得志,但听他自称“咱家”,就晓得他是宫里人。他下意识地认为是亲姐柔嫔或亲外甥六皇子派来的,于是勒马问:“什么事?”
王得志虚胖,跑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落。他把大腿一拍,一惊一乍:“小国舅,不好啦!”
鲍桧被惊得差点坠马:“谁……睡不好了?娘娘还是殿下?”
“小国舅你的后院不好了!投井的投井悬梁的悬梁,死的死疯的疯,剩下的全都闹到京兆尹那儿去了!”
还好还好,不是娘娘也不是殿下……等等,他的那些美人儿出幺蛾子了?!
鲍桧手下失控,大马对天撂蹄子长声而嘶——
两支离弦之箭紧贴鲍桧的左右耳侧擦过,鲍桧脸色惨白!
长箭深深刺入贡院牌匾两侧。
箭上穿着的对联一左一右,双双垂落,示于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