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里本来是不能私自放鞭炮的,但陈红兵嘴甜,拉着几个老姐妹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明年这儿就拆了,大家都是在这一片长大的,过去哪有禁放烟花爆竹的规定啊,没了鞭炮声,这年都不喜庆了,最后一年,怎么也该留下点儿回忆。
城管们一合计,跟上头打了报告,上头考虑到他们的诉求有一定的道理,而且芳陇巷子在城市边缘,属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区域,于是还真给他们划出了一小块空地,允许他们在那里放鞭炮,但是不能声张。
鞭炮装在面包车里,从专门生产烟花爆竹的小县城一车车拉到芳陇巷子,十点来钟,除了瞧不上这一套的年轻人,住在巷子里的所有居民几乎都出来了。
陈红兵性格泼辣,年轻时常耍“人来疯”,现在快50岁了,更加放得开,下午组织打麻将,晚上拿着一面小红旗,站在空地最前头维持秩序,俨然芳陇巷子的居委会主任。
“红兵姐,红兵姐!”一起跳广场舞的杨贵珍粗着嗓门喊:“你过来一下!”
陈红兵有些不乐意,从人群中挤过去,“咋啦?”
“你怎么一个人呢?”杨贵珍东望西看,“你家那口子呢?小鸣也没看见。”
陈红兵和许多这个年纪的妇女一样,纹过眉,也纹过唇,但纹得不太理想,眉形唇色现在都已经过时了,为了遮掩它们的不足,陈红兵每次出门都会化很浓的妆,今天从白天折腾到现在,妆——尤其是眼妆——已经花了,眼线眉眼晕染开来,令她瞪眼这个动作显得格外滑稽。
“我男人在家盯着锅呢!明天要招待亲戚,今晚就得把菜做好。”陈红兵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小鸣大了,不爱和我们凑热闹,下午就跑没影儿了,说是什么……和女朋友去听新年钟声!”
“唷!”杨贵珍惊讶,“小鸣有女朋友啦?”
陈红兵得意地挑挑眉,可是她右边眉梢已经溶了,挑也挑不起来。
“那你心态好啊。”杨贵珍的语气不知不觉已经带上几分嘲弄,“小鸣这都高二了,你还不着急他的成绩,还敢让他交女朋友。”
陈红兵装模作样地笑:“小鸣自己有分寸的,再说,儿子大了,我一个当妈的老管着他,说不定还招人恨,他想交就交吧,人家女孩儿家里有钱,成绩好着呢!”
杨贵珍翻了个白眼。
陈红兵又道:“你们家彬彬呢?”
“喏——”杨贵珍嘴一努,“和他爸放鞭炮呢。”
陈红兵皮笑肉不笑,“还是彬彬好,和你们亲,不像我们小鸣。唉,小鸣唯一让我放心的就是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