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倚在床头看《梦溪笔谈》,他很喜欢杂记,尤其是这类关于天文、数学和地理的记载,百看不烦。

但因为平日里政务繁忙,只有临睡前这一会儿翻两眼。

以往看得津津有味,舍不得放下的书,今晚看了半天,却没看进去上面写的什么。眼前总是晃动着一个小姑娘的笑脸。

有咧着嘴哈哈大笑的,也有抿嘴笑的。

抿着嘴笑的时候,仿佛笑声藏在嘴里,慧黠可爱。有种想捏她脸蛋的冲动,估计两个指头稍一用力,把小嘴捏开,笑声就跑出来了。

还有她的眼睛。受惊的时候,瞪得圆杏似的,瞳眸深不见底;恢复平静时,又流露出温情脉脉的纯真。

想吓吓她,想等她受惊的时候,钻进自己怀里,顺势抱着。想到待会儿就能抱抱,还能亲亲……他的耳朵蓦的热了。

“主子爷。”一名年轻公公轻步进来,低声弱气地说,“今晚让庆小主侍寝?”

康熙收敛心神,盯着书本又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他心里的姑娘与“庆”字有什么关系,这才抬起眼皮看他,“朕说让庆什么侍寝了?”

您没说,可您想让过来的人,人家不乐意。总不能硬绑到床上来啊。但人家不乐意,这种话此时也不能直说。

让主子没脸面的事,由谁说出来,谁都没好果子吃。

难啊难,做奴才难,做主子的近身奴才更难!别人都羡慕他是御前红人,岂不知他是每日都在刀刃上行走。

梁公公匍匐在地上请罪:“奴才该死,是奴才自作主张了。奴才看玛琭姑娘敬慕主子爷,本想给她个侍寝的机会,可她还太小,没长成呢。就问问主子,是不是让角房里的庆小主过来。”

抓心挠肺的盼望就要到眼前了,却突然落了空,若是一般人,估计该怒了。二十岁的康熙有着中年人的沉稳,他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动,只有眼皮微不可察的跳了两下,无情无绪地问:“什么没长成?”

“还没来月信。”梁公公又赶快解释,“档上有记录,未熟。”

“你去敬事房查了?”康熙把手里的书撂到桌头柜上,声音猛的拔高几截,“谁让你去查的?”

梁公公吓得一哆嗦,声音越来越低,“不是奴才去查的,玛琭姑娘自己说的……”,他连哄带威胁,眼看着对方快要服软了,又突然说自己还小。

就连两位侍候漱洗的嬷嬷都开始帮她说话,说让他来请示主子爷。

主子爷吩咐的时候,只说是让人来侍寝,压根没明说让谁。对方是宫女,又不是后宫嫔妃,他怎么敢说是主子爷的意思,往主子爷脸上抹黑。

只得说是自己的主张,主子爷不知情。

这是身为贴身奴才的本份,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主子是明君圣主,品行高洁,坏的都是奴才们。

梁公公这边思想翻腾的时候,康熙心里也翻腾了几翻腾,他原是想着姑娘还小,准备放在跟前养两年再纳入后宫,这样也能避避老祖宗的耳目。

看到她在自己跟前欢喜的样子,就不想等了。既然是两情相悦,就早些让她成为自己的人。至于老祖宗那边,他只要有心瞒着,就能让她不被盯上,只不过要费些心思罢了。

没想到,姑娘还是个孩子呢,连月信都还没来。

想到此处,康熙突然想到一处不合理的地方。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向不会办事的死奴才。

冷声问:“那姑娘不识字,怎么可能知道档上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