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娴的自我情绪调整已然完工,她就像跟一个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心情颇佳地对全一峰说:“全副队长,请问你们对我今天的回答还满意吗?”
“还行。”全一峰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这话说得就像真的只是朋友间的互相捧场,“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早在左邻右里的话剧录影里,就已经欣赏过你的精彩表演了。”
李静娴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第二次的波动,只是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只多了几分惊恐。
其实全一峰这句话里有一半是讹她的。因为一来,他们办理过的案件那么多,所涉及的边边角角材料,无论是影像、实物还是其他什么也好,品类之庞杂、数量之巨大,不是一个办案刑警仅仅靠勤奋就能尽览的;二来,从左邻右里的录影画面里认出李静娴的,也不是全一峰,而是季廉他们开发中的系统。
“行吧,负责审讯的兄弟们也很辛苦了,大家都歇会儿吧。我们这里的伙食其实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糟糕,你可以先尝尝味道。”全一峰说完,又往门外走去,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恨不得快唱起小曲儿了。走到一半,他回头对李静娴说:“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为什么?”李静娴的演技也没有太出神入化,故作镇定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的。
“感谢你自己往我这枪口上撞呗。否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上你,毕竟临舟中心医院里有四五百号护士啊。就更不用说刁在理医生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静娴咬着下嘴唇说出的这句话,不知道是真的不明就里,还是只是嘴皮子硬。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全一峰难得地露出了他那带着几分邪魅的微笑,“如果你只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接近我的话,我可能只会把你当做又一个向富二代投怀送抱的小姑娘,甚至都不会给你一个多余的眼神。真不巧啊,你不应该打季廉的主意的。”
虽然在关系到季廉的事情上,全一峰偶尔一不留神就会泄露出那么点小男生般的幼稚,但他现在的斗志满满,还不至于都是因为对李静娴这个“假想情敌”的“大仇得报”。更重要的是,就在刚刚,DNA室的庞主任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的结果。警犬在刁在理家嗅出异样的一双鞋子上,检测出了属于赵田炳的血液!
血迹已经完全干涸,暗红色的一个滴落状小圆点,藏在鞋子侧面的标志内侧,非常不起眼,可能也正因如此,才一直不被主人发现。
全一峰拿着这一重要发现,踱进了刁在理那间审讯室。对刁的审讯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场,他明显有些疲惫了。
“刁医生,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看,”全一峰坐了下来,“不过这次,你可能得多多开动一下脑经,否则就很难把故事编圆了。这个是从你家里的鞋子上找到的生物检材,你自己先看看吧。”
全一峰把DNA检验报告推到他的跟前,刁在理疑惑地低下头打量起报告来。似乎是刚看到匹配结果后面的“赵田炳”三个字,刁在理的脸突然“刷——”的变得惨白。
“这,这,这是什么?”他的一双倒三角眼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睁得这么大过,在额头上推起了层层叠叠的皱纹,“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不认识!”
刁在理的激烈反应有点在全一峰的预料之外,他刚想追问个明白,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一边往审讯室门外走,一边招手示意在场的另一名警员稍稍安抚一下嫌疑人的情绪,别到时候人还没审出个什么,自个儿就疯了。
来电的是李允彬。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忙着审讯,要是没啥急事单纯是来干叫魂的,那真是非得再胖揍他一顿不可。
“老大,无论你现在在忙什么,你一定要亲自过来一趟。”小子这次非但没有叫魂,反而语气出奇的平静,但全一峰分明听得出电话那头他异常的呼吸声。
第71章 魔鬼之手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似乎也没有窗户,所有的墙壁和天花板都粉刷得雪白,各种医疗器械数量繁多但放置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空间里透露着一种干净到毫无生气的冷漠。
除了画面中间那个被束缚在一张金属椅上的男人。
男人的脑袋耷拉在胸前,身上的白衬衫有明显的被撕扯过的痕迹,但还不至于衣不蔽体。上半身伴随着呼吸的轻微起伏,昭示着他应该只是昏迷了过去。
安静的房间里,唯有医疗仪器发出的单调而有规律的噪声,让人确定这个视频并没有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背对着镜头进入了画面。
医生走到金属椅的旁边,看着椅子上的男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而很快,他摘下了口罩,视线不再触碰到眼前男人手部以外的地方,并且动作非常娴熟地摆弄起一旁的医疗器械。
一根粗大的针管插入男人的左手臂,鲜红的液体沿着针管后的软管缓缓离开主人的身体。
屏幕左下角显示的时间在一秒一秒地往前跳动着,汩汩流动的液体却没有停息的迹象。男人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似乎是终于惊醒了过来。也许是抬眼看到的景象过于惊悚,这个虚弱的男人竟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他身上的束缚工具显然是专业级别的,任由他疯狂地扭动躯体和四肢,仿佛被钉在金属椅上的身体仍旧纹丝不动,连手臂上的针管都没有挪移位置。
凄厉的吼叫声充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某个玻璃容器跌落地面发出的破裂声,男人的左臂突然地失去了那细微的动弹,他的左肩在过度的挣扎中,似乎脱臼了。看着自己别扭地垂在扶手上的左臂,男人血丝暴涨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了眼眶。
穿白大褂的男人对眼前的一切仍旧无动于衷,他拔出刚刚终于被震歪了的针头,另外找了个位置,重新插了进去。如果此时把录像倒退并且慢放的话,从画面中可以看到针头在移动位置的那一瞬间,一小滴血液悄无声息地滴落了下来。
失血过多的男人并没有挣扎太久,刚刚回光返照般的一阵骚动过后,房间很快便又归于平静。他的脸色、嘴唇甚至全身的皮肤都逐渐变得惨白,生命力随着血液一起按照着既定的节奏从他的身体里流走。
穿白大褂的男人把收集好的血袋逐一封装冷藏,在关上冰箱门的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这是,”李允彬指着定格的屏幕,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观看,他还是顿了顿,才能把自己的话说完整,“赵田炳活生生地被人抽干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