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祥听到这话,惊讶地抬头看向舞台。但倪尚已经无力做出反应。
她四肢卷曲,不成人形,金属表皮开始折叠她的脊柱。她面部不停抽搐,逐渐变成会呼吸的肉块。老人推着她转圈,血水从轮椅上流下来,连成一条血红的轨迹。
老人边走边说:“我一点都不恨你。家人之间,哪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我只是觉得很寂寞。我曾经有一个你妈妈那么优秀的闺蜜,有过一双可爱的女儿。可是到我死时,没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我想按铃叫敬老院的看护过来,我做不到,没有一个人能帮我。”
“我以为是我自己太敏感,受不了这样的寂寞。可是敬老院里其他的老人告诉我,这都是常事,只能去适应。现在老龄化这么普遍,子女事情多,照顾不过来,我们能不给孩子添麻烦就好。而且我还比他们幸运一点,因为我有病,有时候脑子不清醒,我就不用每时每刻面对折磨人的寂寞。”
“但我还是很寂寞。为什么年纪越大拥有的越少,我想不明白,也适应不了,可是我就连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唉,我真是,跟孩子说了这么多不好的话,回头要被年轻人笑话了。”老人停下来,俯身对倪尚说:“以后多来看看妈妈好不好——尽管你从来没叫过我‘妈妈’。但妈妈相信你这次不会食言......因为你已经哪儿也去不了了。”
金属表皮缩成小小一团,碎肉从缝隙间漏出来,金属压力很大,将她的骨头挤压致密,直到压成一个圆盘大小,两只手能捧起来的重量。老人满意地看着那个圆盘,转过身,一边哼着老歌,一边推着轮椅走向幕后。
音乐声消失,厚重的幕布遮住了舞台,剧院天花板的灯亮起来。
【演出结束。明早八点进行下一场游戏,不见不散。】
年未已喝完最后一口奶昔,从沙发上站起来。奶昔的甜味模糊了空气里的血腥味,仿佛能稍微阻挡住蔓延开来的恐慌。他看见徐启祥弯着腰深呼吸,那个男人刚刚完整经历了一遍持续骨折的疼痛,现在被汗水浸透,就跟年未已刚从水井里逃出来时差不多。徐启祥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站起来,他才刚离开座位,腿就一软,跪倒在地。他毫无知觉地爬起来,跑到台下,撑到台面上之后钻进幕布里。至于他看到自己女朋友的碎肉块时作何感想,就没人知道了。
耳边传来小声的碎碎念,年未已听见曾许诺坐在他们后排,低头咒骂着“贱人”“骚狐狸”。他回头去看曾许诺的时候,她一抽气赶紧噤声,转过脸去,乱糟糟的头发像一个陈年毛线球。Mick和Jin早在音乐声一结束就离开剧场。陈路遥不忍心去看舞台上的惨状,离座而去。一个女人在年未已身后深深叹了口气,有明显的颤音,秦归璨揉着眼睛走过他身旁。
“走吧,继续呆在这里干什么。”
魏子虚站起来,嫌弃地看他一眼:“这都能吃得下去。把你的垃圾带走,别扔地上。”
“好。”年未已回答完,总感觉魏子虚说这话更破坏气氛。他抬头的时候正好与魏子虚对视,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他们两人从密室逃出来后,一路奔走到现在。年未已这时突然看到魏子虚正脸,虽然有些狼狈但掩盖不住那副漂亮的皮相。魏子虚就是用这张脸贴近他,在他耳边说下流的情话,用他白皙的手帮年未已解药效,可惜暗室里光线不足,年未已看不清细节,那个时候的魏子虚他依然觉得很陌生。
魏子虚皱了一下眉,轻轻咳嗽一声,似乎有些尴尬地别开眼:“赶紧回房间洗个澡,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