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也给自己夹了一口,正想自夸一番,脸一皱,赶紧抽了纸巾把这口吐了出来。
江屹讪讪:“……吃到盐块了。”
林湫憋了半天,现在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江屹本来很窘,但看到林湫真的笑得很开心,反而觉得自己这波操作挺值。
他心里痒痒,百转千回,试探地开口道:“林湫,看来验收有风险,恐怕还是要你多莅临指导。”
林湫道:“我也只会做些家常的。”
林湫没有逃开话题,顺着江屹的话说下去,这让他心中暗喜。江屹赶紧接话,不让林湫有后悔的机会:“没事,我嘴不挑。家常的最好,在家里还是要做些家常的嘛。”
林湫看着江屹,他口中的“家”字令人心中熨帖,眼中温润。“行。”
林湫就这样应下了,江屹还觉得怪不真实的,好像自己飘在云端了,晕乎乎的。“那,那我下次去超市多买点东西。”
林湫继续点头,道:“行。”
江屹眼珠子一转,得寸进尺:“那你来办公室的时候,咱们下班就可以一起去超市,然后回来吃个饭。”
林湫吃饭的动作顿了顿,道:“行。再说吧。”
虽然是迂回的“再说吧”,但前面至少有个“行”字。江屹占便宜占够了,也不做饕餮,心满意足了。
吃完饭,林湫坐在沙发上,盯着月饼,却不下手。
江屹把月饼切成小块,道:“这样就可以多尝几个了。没事,剩下来的我当早饭吃就是了。”能吃林湫的“剩饭”,他还屁颠屁颠挺乐呵。
林湫的车还停在美华新天地。两人吃了饭以后,江屹就散着步送林湫送到酒店停车场。
晚间的秋风吹响街道两边的梧桐树,留下窸窸窣窣的絮语。适宜的气候令人舒服得毛孔舒张,就连所有的秘密都能从皮肤肌理里流出。
“顾佳颜泼我,是因为祝星澳。”林湫轻声说。
既然是“家人”了,林湫不想让江屹心里有疙瘩。虽然江屹面对林湫的甜言蜜语皆是出自肺腑,只要林湫不说的,江屹就真的完全尊重,舍去自己的好奇与无端的猜测。
“祝星澳是我大学的舍友。因为学校安排,四人间的宿舍,只住了我们两个人。我们俩的关系很好,他也算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
“祝星澳的女朋友,就是任潇潇。任潇潇是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儿,还是舞蹈社的社长。她是个……十分幸福的小女孩儿,有些娇蛮,有些天真。她追求祝星澳两个月,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这两个人物,江屹无比清楚、无比熟悉。祝星澳模仿剪报杀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友任潇潇,很快就被警方逮住。走投无路的祝星澳挟持人质,最后被当场击毙。而江屹受了伤,老丁头也因此早早离世。
“还记得顾佳颜提到了苏汀么?苏汀,是苏小娅的母亲,也是我的青梅竹马,你就当她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吧。我外出上学以后,和苏汀好久不联系了。那天苏汀突然跑来找我,却是先遇到的祝星澳。”
那天穿着红色波点裙的苏汀美得像画中美人,一下子撩动了祝星澳的心弦。和任潇潇的娇蛮霸道、天真单纯不同,苏汀很会跟男人打交道,温言软语一番,祝星澳很快就彻底爱上了苏汀。
苏汀来找林湫,其实是为了找林湫要钱。苏汀又怀孕了,这个孩子她不想要。那时候苏小娅已经出生,已经成为一个孩子母亲的苏汀却还在外鬼混。面对林湫的劝说,苏汀却还是游戏人生的态度,林湫把钱甩给苏汀,一气之下把她轰了出去,却没想到祝星澳收留了苏汀。
任潇潇得知祝星澳变心的消息,勃然大怒,找到苏汀一番羞辱,狠狠地打了苏汀两个耳光。苏汀的道行,不是任潇潇这种温室里的娇蛮花朵、大学里天真女孩儿可以企及的。祝星澳对任潇潇愤怒至极,提出分手。
从来骄傲如天鹅的任潇潇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也绝不会就此罢休。也因为她的愤怒与纠缠,苏汀也终于被惹恼了。这个毒蛇一样的女人,开始眯着眼睛摇动着响尾。
这其中还有许多弯弯道道,关于祝星澳对于比其他人年纪小的林湫的多加照顾,关于祝星澳对于胆怯林湫的鼓励,关于祝星澳在林湫哪怕自残的威胁之下也要选择苏汀……关于那一年的幼稚、无力和歇斯底里,林湫也难以再用语言描述,于是便没有再提。
他对江屹说道:“顾佳颜比我们小几届,或许是任潇潇舞蹈社的学妹。对苏汀和祝星澳彻底失望之后,我便潜心学术,跟着岳教授到了外地参加小学期的课程。回来以后,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祝星澳死了,而苏汀也再次下落不明了。”
怪不得那时候,江屹没有接触到林湫。
江屹看着林湫面上有些发白,揽了揽他的肩膀,道:“都过去了。不必自责了。”
“我的师父,优秀的刑警丁毅勇,我的老丁头,也是在那次事件中受了重伤,没挺过去牺牲了。我当时也在想,如果不是我动作那么慢,那么蠢,老丁头也不至于受伤,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离开人世。”
林湫没想到这件事也成为了他和江屹命运节点的共同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