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茹玉看着那口井,站在树荫里回忆着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心中只觉得感慨万千。
突然,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陈茹玉摘下墨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俊朗的青年朝着她大大咧咧地一笑。
“果然是有缘人。”
彭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陈茹玉的眼睛眯得更加细长,她警惕地后退半步,语气犹疑道:“你是?”
陈茹玉最近一直在考虑,自己接下来要不要当个甩手掌柜。每两个月她都会到城市周边走走、散散心,反正早已离了婚,没什么能束缚住她的了。
听说老家绿凤山为了开发旅游业,造了一个什么绿栖古镇。她一时兴起,便订了票,想着许久没有回来看看了,借着这个机会,回到人生最初的地方,静静回想回想这走过的几十年,也算是体会一把落叶归根的滋味。
但这片土地一如既往地令她失望。
陈茹玉本想早点结束这定下的三日行程,但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位“彭半仙”。
她是做房地产销售的,对阴阳风水自然有所敬畏。但她从不会自己去算命。早年就有胡诌算命的,说她是只飞不远的麻雀。可她不服,憋着一口气,拼搏了大半辈子,到如今人人都说她是飞上枝头的凤凰,赞她一句“女强人”。所以,算命的事,她信,也不信。
陈茹玉听彭旺说了几句套话,本推脱要走,但没想到这个装模作样的彭半仙,随后竟然说中了她心中最深处的秘密。
“施主,知道你对我半信半疑。但你我二人相见,也是千百年才积攒下的缘分。只愿施主再听我一句……施主是不是在想,当年的幼女现今如何了?”
陈茹玉笑道:“大师,你这是什么话?我女儿好着呢,现在已经定居国外了。”
彭旺笑得高深莫测:“非也,非也。古人有言,触景生情。施主多年后返还此处散心,恐怕许多往事都涌上心头、感慨万千吧?不晓得当年的冤孽,如今是否还萦绕在施主的心头?”
陈茹玉故作镇定,扯了扯嘴角勉强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彭旺引着陈茹玉到了商业街边的摊贩处,拿了块甜糕,道:“个中滋味,施主必然晓得。”
陈茹玉定定地看着这块糕点,指甲嵌进了掌心。
陈茹玉在嫁给前夫张兴全之前,跟村里一个青年好过。不过两人还没结婚,那人就去当兵了,命不好,不久便在部队猝死了。她刚刚得知自己肚子里留了他的种,却得此噩耗,却又不舍得把孩子打掉。好在她家人护着她,对外说她出去打工了,养了她九个月,生出来一个女婴。
那个女婴,取了小名叫甜甜,抱给了隔壁村姓徐的一家人,跟陈茹玉再无联系。
这是她内心最深的秘密。如今父母也都已去世,他们生前绝不会对外泄露,自己更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彭半仙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是神算子?
陈茹玉不禁心里有些发慌,皱着眉头,道:“刚才对大师多有不敬,还请大师海涵。刚才大师说什么冤孽,难道是说我有什么劫难?”
彭旺见陈茹玉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焦躁,心中暗喜,笑道:“在下正是要帮施主渡劫的。”
陈茹玉虽然信了彭旺,但骨子里仍然有个声音在疑惑他到底怎么知道甜甜的存在的。
直到几个月后,她看到景东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提供的彭旺相机里的一张照片的时候,她才知道,没有被算到的秘密,只有被发现的秘密。
只见江屹递过来的一张照片里,一个女孩身材修长,脸微微向一侧偏过去,左侧的招风耳的大耳垂毫无遮掩。她似乎有些紧张,细长的眼睛往下看着,嘴唇紧抿,使得下颚的美人沟十分明显。
陈茹玉看着照片沉默许久,终于道:“她比我年轻的时候瘦点,有点我当年的风采。只是鼻子有点不像我。”像她的父亲。
她的谎言无法再掩饰,陈茹玉终于才坦白了她跟彭旺的关系,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们认识和相处的经过。
“彭旺欠了不少债,不过他这么些年也还得差不多了,我只给他还了十万。我们俩好上以后,他也有说要跟我结婚什么的,不过我可留了心眼。养个男朋友可以,结婚就算了。”
“彭旺除了算命之外,还在搞运输。不过我也不过问什么,只是觉得有点辛苦,让他过完年以后就别干了。他也同意了。”
陈茹玉似乎想起来些什么,道:“对了,之前一直想隐瞒我们的关系,所以这个东西就一直不方便交给你们。”
她走进卧室,拿出来一部手机,递给了江屹。
“这手机挺老的。之前我俩好的时候,我看见他有两个手机,怀疑他是不是背地里勾搭好几个女的,他就让我查手机。其实就是几天前的事。他那天把手机落在我床上了,我便一直收了起来。”
“这手机里确实也没查出来什么。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来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彭旺说的那么好听,原来也不过只是把我当个摇钱树。”
她嘲讽地笑了笑。“还只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