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门关上了,也把争吵关进了门里。
进了屋,闫父还是拉不下脸来,只是闷声地坐在沙发上,把遥控器按得“啪嗒啪嗒”响,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传递着自己的气还没消的信息,却没有人在意他,搞得他更加生气,来回来去地换台,怎么都找不到想看的节目。
闫母看了坐在那边的丈夫一眼,放下两杯水,“啧”了一声,悄声说道:“别理他,他一会儿就好了。”
她则故意大声与儿子交谈,这个时候,她有一种和儿子统一了战线的自豪感和战胜了一样的得意,她借着这种情绪,装作看不见自己的丈夫似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故意不给对方拿水和零食。
“吃!这是妈买的果子,这是妈炸的焦叶子,还有这个,你爱吃的,来,咱们都吃!对了,儿子,你吃不吃凉粉?妈给你盛,盛满满一碗,加冒尖的花生碎,咱都吃!”闫母闲不住,刚坐下就站起来拿这拿那,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堆到自己的儿子面前,一丝都不给丈夫那边放。
闫父也不甘示弱,喝着自己倒的水,重重地一哼,说:“谁爱吃谁吃,反正我是不吃。”
这是两人在常年的争吵中磨炼出来的相处方式,谁都不低头,谁也不认输,但最后总会再以一种相对和谐的方式翻过这一页,再也不提,直到开启了下一轮争吵。
“他俩经常这样,你别见怪,就当不知道。”闫云书轻声说道。
仝阳表示理解,他说:“我知道。”
几乎所有平凡夫妻间的相处都是这样,伴随着不断的争吵与和好,凑合着过完一辈子。
闫母看着头碰头交流的两人,眼神复杂,她试探着,想参与进二人的交谈中,便清了清嗓子,在她打算主动与小辈谈话时,便惯用这样的“仪式”使她拉开与小辈的距离,说:“小云儿啊,你这朋友是……”
她记不清这个“儿子的朋友”是什么身份,又或许她记得,但想要以这样的开场白加入两人。
“妈,他是仝阳,是个医生。”闫云书介绍道,“上次来的时候我跟他一起来的。”
闫母有些尴尬,笑了笑,说:“你朋友那么多,我哪能记得那么清。”
她觉得自己刚刚的话题找得实在是不好,于是便转换了话题,说:“妈记得你小时候蔫蔫巴巴的,看着没点精气神儿,想不到长大了变得这么洋气了!”
她刚说完,那边独自坐着的闫父就叫嚷起来了,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基因!”
他倒是颇为自豪,乜了闫母一眼,继续说:“我儿子,那可不得是大帅哥嘛!打听打听,老子当年可是校草!”
“你那脸皮可真厚!”闫母火气瞬间上来了,一叉腰,站起来就要回归战斗,还没刚张开嘴,就被儿子拉坐下了。
“妈,我有点事儿想问你。”闫云书说。
他这么说,一是因为他不想再在仝阳面前丢面子,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确实又话想问她。
“什么话?在这说。”闫母点点桌面,被打断了“吟唱”的她此刻有几分不爽,但她却也知道此时不好发作,刚刚已经把儿子唠叨走了一回,总不能继续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似地说来说去。
“咱们不是有个邻居吗?我记得小时候我跟他还是朋友来着。”闫云书试着问道,“您知道他上哪去了吗?”
闫母闻言,抬眼看她的儿子,眼中带着的是疑惑与探究。
“问这干嘛?”她看了儿子半天,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于是问道,“什么朋友,都多少年不相处了,还拾个稻草当宝贝……”
她瞥到了儿子脸上隐忍的不快,适当地收了口,说道:“死了。”
“怎么死的?怎么那么突然?”闫云书连忙追问,他现在几乎麻木,对于“死”这个词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仅仅只是心头紧了紧,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怎么死的?你不记得?”她问,“也对,你是该不记得,他啊,是淹死的,就在你小时候经常跑去玩的那条河里,淹死了。”
“怎么会淹死?那河不深,而且我们去的时候都带着浮子从不离身。”闫云书喃喃道,“不可能啊。”
“那我哪知道去?我又没看见,”闫母瞅了自己儿子一眼,“问他干嘛?又魇着了?”
“不是,妈,您再想想,他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传言?”闫云书问,“我那时候太小了,记不清楚。”
“小什么啊,都五年级了,那小子淹死的时候跟你差不多大,我就说那小贱东西一看就一脸短命样儿,死就死了,还缠着我儿子不放!裹得你发烧烧了好几天,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又多害怕!”闫母愤愤道。
即使知道对方是这样的性格,闫云书听见那辱骂云端的词句还是会心里不舒服,但他没有反驳,只是问:“还有呢?他真是淹死的?我怎么还听说他头上有个碗口大的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