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青目取笑意清浅,话语却是平静表象下的浪涛,“现在的五条悟......不足为惧。”
时间按部就班地行进,一天很快过去,暮色烧起天边的云。
浅栗发的少年与黑色海胆头的孩童走在大街上,往家的方向走去。
但在某个岔路口,青目取却突然拉住了伏黑惠的小书包。
伏黑惠转头,碧色的眼瞳装满了疑惑。
青目取却微笑着:“惠,想不想去找爸爸?”
男孩在抓紧书包两侧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青目取敏锐地观察到,却见他仍是冷漠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蛋,吐出两个字:“不要。”
真是口是心非啊。
但青目取提出的疑问也不是征求他的意见,所以直接单方面地把孩童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似是不习惯,惠小朋友红着脸努力挣扎着,却被少年死死按在了怀里。
“配合一下嘛咩咕咪,我找甚尔君有些事,就当外出游玩了嘛,之后带你在那边吃大餐好不好?”
“不要!”伏黑惠坚持道,还在做着无用的反抗。
其实放他一个人在家里也没关系,但青目取就是故意的。走近一个杳无人影的街道,二人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
身畔的景色在变,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头发飘扬起来。伏黑惠有些震惊地在青目取怀里看下方的景色。
暗色的黑夜逐渐吞噬光明,与漆色的夜幕如约而至的是道路两旁燃起的路灯。
城市一点一点逐渐亮起,绚烂缤纷的霓虹灯将脚下的土地点缀成美丽的模样,一盏盏灯组成一条条光点的丝带,伏黑惠顿时觉得下方的建筑与物体是那样渺小。即便觉醒了特殊能力,有两只式神陪伴着,幼小的孩童也还是憧憬着电视里的英雄,更是对飞天这件事有着别样的渴望。
雀跃随着风声灌进伏黑惠的心脏,他不再乱动,眼睛观察着这一切,最后终于将下巴搁置在青目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我要吃汉堡。”
这是妥协了。
青目取笑起来,非常配合:“遵命。”
地下赌马场鱼龙混杂,却鲜少有直接牵着这么小的孩子来的。一出现在场,青目取和伏黑惠就引起了相当大的瞩目。
清秀柔弱的少年和长相精致的幼童很难不让这些,常年混迹在黑暗里的人多想什么。
“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有自信大胆的直接就走上跟前了,身材健硕脸庞凶恶的男人吹了声口哨,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慢慢逼近。
他看了眼还没到人腰部的孩童,最后视线落在浅栗发的少年身上,他伸手想要去触碰他。
伏黑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看热闹的人满是恶意地看着这场闹剧的上映。幼小的孩童并没有被天与暴君教授有关咒术的知识,他也并不知晓自己面对的都是与自己有相同特异能力的人群,他只是感觉到了威胁,想伸手使用十影法保护身旁的人。
但青目取在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更加握紧了他的手,不给他任何机会。
“我并不讨厌你这种人。”青目取站着开口了。
男人不解地“哈?”了一声。
少年继续缓缓说着,眉眼间的笑意未卸:“头脑简单,空有蛮力......却比某些自诩正义坚持所谓大义的人讨我喜欢多了。但是你既然站在这里,也做好了接受后果的准备了吧?”
男人大笑起来,“后果?好啊。”他眼神上下在青目取身上打量着,表情促狭,意味不明地舔了一下唇。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大声喊着男人的名字:“喂!行不行啊!”
乌合之众。
青目取叹了口气,目光继续对上眼前挡在二人身前的男人:“我家的孩子还在这里呢,我不想动手,可以让开一下吗?”
少年深蓝色的瞳孔仿若深海最底处失去了温度的神秘峡谷,只有无法看透与抵达的深沉,像黑洞般将人吞噬。
男人一瞬寒毛竖立,但在周围看热闹的气氛下没有暂避,而是很快恢复那种眼神继续想要说着什么。
“可以啊,只要你陪我一会,或者你弟......”但他的话语却止在半途。
像是画片里的影像被按上了静止符,他的所有动作都被僵持在原地。
青目取不喜欢无谓的杀戮,所以在强制停止的时候他一般都是控制笼罩对方的“时间”,但这次不同,他把术式施展在男人的“速度”上。
二者有根本性的区别。停止全体的时间,人只会相对世界变慢,但放慢的速度却不是。
眨眼的速度,呼吸的速度,心脏起伏的速度。一切都在以几乎可以视为零的“有限”下进行着。眼睛无法进行及时的湿润而干涩起来,没有足够的氧气送入四肢百骸,心脏近乎停止。
“小孩子可是禁止听这些污言秽语的,有点常识啊?”青目取的笑容头一次淡了下去。
哄闹的大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睹这一切,也发现了少年身上的不对劲。
人是不可以以貌取人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在地下这座吃人的无形领地里,越是靡丽美好的就越是剧毒带刺。可这样一个常识性问题却在干柴被他们轻视地短暂忘记。
在没有摸清少年的底细前,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血液倒灌,不出一分钟被定住的男人就开始面红耳赤,他用那双血丝浮现仿若下一秒就要开裂的眼睛看着浅栗发的少年轻声含着笑意,那样无害纯真地对弟弟说着,“既然这样,我们就绕开他吧,咩咕咪。”
少年浅笑着牵着孩童轻轻迈步绕离,再也没有人敢挡在他们面前,甚至所至之处有人无声地退离自动让开位置。肩膀交错的一瞬间,男人对上那双嘴角轻翘的脸庞。
他明明是笑着的,克莱因蓝的瞳孔里却看不见丝毫笑意,只有死寂的冰冷,望不见一丝波澜。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而他也不是特意投来的视线,只是低首与孩童交流后抬眼,既定轨道上的顺便,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就转过了头去。
明明身体的一切都在崩坏,偏偏听力毫无问题地还在正常工作着。他听到少年的声音。
“吓到了吗?别生气嘛......是我的问题,咩咕咪不要生哥哥的气嘛。”
再后来就不清楚了。因为二人不过在他后方往前走两步的距离,他就失去了意识。
眼睛流下红色的血,停留在男人身上的术式并没有很久,但解开的一刹那,他便倒在地上,已然没有了呼吸。
青目取却没有为此分开一点神,还在求原谅着生闷气径直向前走的惠,两人手仍是牵着的,但孩童明显更前面一点,做着主导的位置。
“不要不说话嘛,咩咕咪,是我没有考虑到这点,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带你过来了......”
伏黑惠突然停下了脚步,青目取也咽下了自己未说完的话,等他开口,“不止是我,你也不许过来了。”
青目取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伏黑惠抬起头,稚嫩的脸上神情认真又严肃:“老师说了,小孩子要少去这种危险的场合,你也只是个高中生,也算小孩子。不准因为自己又特殊能力就得意忘形,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这是缩小翻版的近隆老师吗......
青目取眨眨眼:“所以你是在生气这个?”
伏黑惠板着脸重重点头。
青目取顿时开始演起来了,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咩咕咪——哥哥好感动!”直接就是凑上去一个贴贴。
惠小朋友顿时红着脸:“不要突然凑上来啊!”
......
........
青目取找到伏黑甚尔的时候,对方正黑着个脸撕碎了手上带字的票。
“怪不得你总是那么缺钱啊。”
伏黑甚尔转过头去,看见浅发的少年标志的小辫和蓝色发夹,手边牵着自家眼熟的小子。
他一脸了然的神情,浅浅地笑了,“晚上好,甚尔君......看来你又输了?”
伏黑甚尔没理他,往后一躺腿一跷,永远是那副不耐懒散的模样,“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你借样东西。”青目取说。
“我能有什么东西。”伏黑甚尔看了他一眼,继续将目光投向下方的赛马场。
青目取简短吐出三个字来:“天逆鉾。”
男人动作不着痕迹一瞬微顿,再转过来的面孔神情与往常一般无二,但眼神里的情绪明显更加锐利了些,他似乎没有异常,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杀手靠取人性命吃饭,暗杀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们不会将自己的行动底牌公布与众,虽说个人与个人之间有所差异,但伏黑甚尔趁手的武器却是在黑市上匿名购买的,除了死者,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拥有什么。
他的目光在伏黑惠身上淡淡扫过,最后回归青目取的眼睛里。
他嗤笑一声,“带这家伙是想牵制我还是威胁我?不过很遗憾,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怎么会,不要污蔑我跟咩咕咪之间真挚的感情啊。”青目取神色不变,好似没有察觉术师杀手浅淡的话语中暗藏的杀气,“一个小秘密,不方便告诉你......放心,不过一会儿而已,我会付报酬的。”
伏黑甚尔对上少年笑意浅浅的眼。
毒蛇还是狐狸,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有钱拿何乐不为?
他不怕少年做小动作或者私吞,不如说他有绝对实力的自信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吃亏,能连本带利讨回。
他眼睛不经意落在青目取与伏黑惠交握的手上。
“你好像很喜欢他。”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正道的笑来,“卖给你怎么样?十亿到手禅院家祖传的十影法,随便你怎么用,参与你的计划里也无所谓,要么?”
青目取感受到捏着自己手掌的那只小手更紧了些。
“在孩子面前直接这样说真的好吗?”他歪了歪头笑着问道。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伏黑甚尔打的算盘。
既可以得到十亿,又可以不让禅院家如愿以偿,至于青目取和禅院家会起的纠纷关他什么事?
“真是狡猾啊,甚尔君。不赌马如果去做生意的话说不定能比现在赚的更多哦?”他说,“十影法的确难得,但觉醒不到三年的术式又能在我的计划里发挥什么作用呢?”
但是......
“可以哦。”青目取点了头。
伏黑甚尔有些意外地将目光稍稍抬起,他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眼前的冤大头真的会答应。
但青目取还是很喜欢这种扮演兄长的游戏的,并没有中途放弃的打算。
他说:“一个月内,我会把全款打给你的。”
当然,如果你有命收的话。
......
........
已至深夜,长泽府仍是灯火通明,像是等待什么人来临。
确认惠睡着之后,青目取如约而至。
青年黑色的长发如同绸缎般柔顺,垂眸安静地摆弄着茶具,优雅地沏着茶。他听到了动静,轻柔地停止了受伤的动作,朝来者轻轻颔首,微笑着,“青目君。”
“听说你并没有继承q的首领之位。”长泽弦看着少年走近,坐在为他预先准备好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