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声沉思了一下,手搭在躺椅扶手上,问:“死者的家属上新闻了么?”
出乎意料的是,许夏点了点头:“上了!那个记者不知道上哪里得到的消息,搞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以后直接采访到她家里去啦。”?
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记者的笔和网络营销号的键盘都是另一种更加锋利的刀子。有些平台为了收视率和流量,是不会管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会给当事人造成伤害的。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猒乎求索。
为了自身利益不惜伤害别人的行为,其实也是极致贪婪的一种。
顾非声看着窗外的晨光以及院子里的植被,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当两位护工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就听见用一种近乎凉薄疏离的语气自言自语地说起了句无关的话:“这季节紫苏倒是正好发芽,如果用来烧鱼去寒去腥,一定很好吃。”
……
周阆一早就来到了东昌市局,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他的赵屏和季励见了他简直两眼泪汪汪。
赵屏汪汪惨叫:“周哥你去哪了,今早罗队说你去见未婚妻了,可你哪来的未婚妻啊?”
周阆把人推开,问一边的季励:“昨天晚上在阳明路十字路口出的那起车祸,死了个被下毒的小女孩,这案子与我们此次目的有关。家属有来认领尸体么?”?
“来了来了。”很早就呆在警察局的季励举手说,“那个死者身份很好确认,她口袋里有学生证。今早八点上班以后警局就联系她学校再通过学校联系到了家属。现在正在六楼的法医停尸房门口……状态不是很好。”
“来了几位家属?”
“就一个,女孩的妈妈来了,她好像是单亲家庭。”赵屏嘀咕了一句。
周阆想也没想就走到楼梯间按电梯,等门开了以后走进去按下了六楼:“去看看吧。”
电梯一到六楼打开就听到了一阵哭声,那种声音周阆很熟悉,是挚爱消失以后人类能发出的极限悲鸣。但他不为所动,因为他不是来听活人哭的,他来是为了不让死者白死。
东昌市局的法医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法医,此时正好脱了口罩手套防护服和防护帽,正在一叠文件上写报告。
这位女法医主任名为张倩,曾是谢逐的师母。当年谢逐从学校毕业以后被他师父秦法医提到科室实习工作,三个人还一起共事过。因为谢逐的关系,所以周阆算是认识这位前辈。
“秦师母好。”周阆下意识这么称呼,毕恭毕敬地说。
女法医头也不抬:“我和姓秦的早离婚了,我有自己的姓氏,叫我张主任。”
周阆并不是很擅长处理他人的婚姻关系,他从没有过母亲,自己也没有过对象:“张主任好。”
张主任一转椅子,把手里写好的验尸报告文件一递:“验尸报告出来了。需要跟我一起看尸体讲给你听么?”
“嗯。这样更直观一些。”
张主任往拿过两个新的口罩,递过一个给周阆,自己再次戴上一副新的消毒手套走向银灰色的不锈钢停尸台。停尸台上有着一具矮小的身体,被盖着一层白布。
周阆问:“这是您给盖的么?”
张主任嗯了一声,这位女法医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她是个女孩子,无论如何,总是要体面一点的。”
周阆垂了一下眼睛,说:“请您开始吧。”
带着口罩的张主任默默低头祈祷,又是一两秒以后,张主任的眼里有了点悲凉,带着皱纹的眼角也微微下垂,随即她把白布一把掀开,展现给了周阆一具骨骼尽碎死相不算好的尸体。
“死者叶心冉,年龄十七岁。死因是颅脑、颈椎骨遭受外力冲撞破碎,并进一步挤压心脏和主动脉破碎造成的立即死亡。”张主任说完死因以后开始介绍死者的身体情况以及各种病史。
“死者有明显的因毒品作用产生的身体过激反应,并进一步引发神经癫痫的征兆。”
“死者手肘处没有注射针孔的伤口和痕迹,也没有过长期吸食毒品的痕迹,经过检查她应该没有毒瘾。比起这个,死者应该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哮喘病史。因为在她身上还有长期使用糖皮质激素的一些征兆。”
周阆问:“糖皮质激素?”
“是的。”张主任带着口罩看了他一眼,“糖皮质激素作为一种肾上腺激素,被常用来治疗哮喘。而且这种药物也是抗敏药,一些皮肤病的药膏也经常会有这种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