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刚板着脸开门见山:“孔旻在你的地盘上藏了这么久,穆总,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穆临之说:“那艘邮轮不是我的地盘,它在穆恪忱的名下。”
“穆恪忱是你爸!”
穆临之摇摇头:“可是陈队长,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他了。”
“见不见面和会不会为非作歹没有任何关系,”陈维刚说:“那艘船是穆恪忱的,相当于是你的,它的动态和运营情况你会不了解吗?穆总,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自己不清楚,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
“穆氏集团业务涉及全球,我现在只负责国内这一块,而且非常惭愧,因为我刚回国不久,对许多项目和业务了解的不是特别透彻。”穆临之笑了笑,说:“那艘邮轮在我父亲出事后就到了我爷爷手里,我爷爷去世后又是我小叔接手,我不用亲力亲为。说实话,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它的存在,这邮轮效益一般,根本不够我们塞牙缝的,没人会把有限的注意力放在它身上。哦对了,说起来,我小叔还给它改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穆临之:“极乐号。”
陈维刚猛地一怔,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小叔在哪儿?!”
“他在过年期间回国小住了几天,”穆临之遗憾地说:“现在应该走了吧。我的手机被你们没收了,打不了电话。”
陈维刚的反应对于一名刑警的职业素养来说是失态的,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于是很快就把这种失态生硬地掩了起来。
在邮轮方面撬不开穆临之的嘴,陈维刚又换了个方向钻研。
“孔旻所说的关于你父亲地下赌场的事情你知道吗?”
穆临之听闻哑然失笑,“那我就更不知道了,陈队,如果孔旻所言不假,那按照时间推算,那会儿的我应该刚学会走路——我该知道什么?”
陈维刚沉着脸:“照你这么说,他从始至终没给你留下任何财富吗?你的享受、你的挥霍从何而来?”
穆临之顿了顿,说:“属于我的财富早已与穆恪忱切割干净,而穆恪忱的财产在百货商场倒塌后通过各种渠道、以各种名义散了干净,剩余的不动产全部被我爷爷收走——那是正经项目的收益,跟穆恪忱的肮脏事没有关系。我司每年的营收账目、第三方会计事务所审帐报告里写得明明白白。如果陈队对此依旧存有怀疑,我可以把穆氏在国内近十几年的账目材料呈交,你们可以查。”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
陈维刚哑口无言:“穆总,我该夸你运筹帷幄得厉害呢还是过河拆桥得果断?”
陈维刚身边还坐着位小警员,他根本不敢开口插话。
“不敢当,”穆临之说:“我与警方真诚合作,这都是我该做的。”
时间已至半夜,陈维刚翻来覆去不知疲倦地盯着这些问题问,都被穆临之和风细雨的化解。
陈维刚阴晴不定地注视着穆临之,那迸发的情绪里藏着恨意。
穆临之不是很懂,他自进市局后,行事作风坦坦荡荡,让人抓不住一点把柄。
僵持片刻,穆临之再度开口:“陈队,我知道你们想查孔旻口中那个角斗场的位置,我不知道,也没听说过。不过,我可以提供思路——穆恪忱当年在国内所有的产权,包括他获得的土地,不管现在有没有易主、变成了什么样,最开始的所有轨迹我司都有记录档案。现在太晚了,等天亮后,我让人连着账目材料一起送过来。”
陈维刚:“你能确定角斗场会在他名下的产权里?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不怕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吗?穆恪忱这么蠢?”
“角斗场规模不小,而且不止一处,能提供这样场所的人在当时是屈指可数的,”穆临之冷淡又理智地分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地方,他把这个炸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管会不会爆炸,都是受自己控制的。穆恪忱可以轻而易举地迁移或改变——怎么说呢,他宁可亲手毁了自己创造的财富,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脑袋交到别人手里。”
“你倒是了解他?”
穆临之但笑不语。
审讯室倏地陷入沉默,气氛却在暗地里剑拔弩张,如同空气的警员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恨不得原地消失。
时钟又往前推进半刻钟,陈维刚突然开口:“穆临之,百货公司倒塌到最后一共死了五十三个人,你去了解过他们吗?”
这个问题很突兀,穆临之愣了一瞬。
“没有,”穆临之说:“如果我记得没错,赔偿金在第一时间就送到每个受害者家属手里。”
陈维刚怒目而视,他绷着青筋咬牙切齿:“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