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你总知道吧?”莱亚尔停顿了一下,却没听到有声音回应,他惊讶起来,“地狱居然没有猫吗?那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
莱亚尔笑眯眯地评价,“傲慢任性不讲道理,但是可爱极了。”
黑影嗤之以鼻。
莱亚尔的梦总是支离破碎,今夜也同样如此。
他漂浮在空中,头顶是漫天星辰,下方是如海水般涌动的黑色漩涡。
就像一只美丽深邃的眼睛。
梦里的莱亚尔如此感叹。
这时场景忽而变化,他看到一只黑色的兽形影子。在仿佛吞噬一切的漆黑深渊,巨兽在其中栖息,满眼都是无声的寂静。无边的影幕包裹着沉睡的黑兽,莱亚尔紧盯着它,脑海里翻腾着汹涌的血色浪潮。
莱亚尔疲惫地醒来,多年过去也没有习惯戴着这个碍事的面罩入睡,他总是会去碰碰它。
莱亚尔曾希望看透世界,因此选择佩戴此物。它是一个神器,虽然剥夺视力,但又给予他看透灵魂与精神本质的能力和专注力。其实莱亚尔可以选择摘下它,摘下面罩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可以融入别人的生活,可以拥有爱,想想倒觉得很美好。
但他在等待,看有没有不得不摘下它的那一天到来。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脸上,今天也是个明媚的日子。
他穿好外袍重新拎起提灯继续往城市走去。疫教僧侣的身份只是一个伪装,他从一名身染疫病而死去的信徒身上拿到这身行头,正好以此来掩盖他脸上的面罩,其实稍微注意观察就会有人发现他的面罩跟疫教僧侣大不一样。
不过这信仰本就少见,至今没有穿帮。
大热天穿一身黑袍赶路让人深感不适,但好歹还有暮夏的习习凉风予以疏解。莱亚尔影子里的黑兽偶尔会出声提醒脚下的路,他走得比昨天快了不少,走上主路时很快就听到过路人交谈吆喝和马车行进之类的声音。
看样子会是个热闹的城市。
莱亚尔兴致勃勃,他不讨厌人多的地方,总好过“看”不到光泽的荒野。
可能因为怪异的装束,进城时莱亚尔被拦了下来,他表现得相当从容,轻车熟路地握紧提灯手柄对叫住他的声音那个方向微微欠身说:“愿您远离疫病之苦,阁下,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可能是没想到这个戴兜帽的怪异家伙有这么年轻的嗓音,守卫卡壳了一瞬,紧接着用探究语调高声盘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名疫神信徒,途经此处发现城中热闹非凡,便想涨涨见识游览一番。”
大概是发现莱亚尔只会随着声音做出侧耳动作,守卫露出鄙夷神情。“原来是个瞎子。翼神?那是什么神,长翅膀的神?那不是天使信仰吗,怎么从没见过他们的信徒这么怪模怪样。”
莱亚尔得知对方没听过疫教信仰,便也不再解释。
疫教这个古老宗教认为疫病是神给予的惩罚,唯有将身心归于疫神才能免于苦难折磨。于是疫教的僧侣们披上象征死亡的黑色斗篷,戴着仿照惨白枯骨制成的金属面具游走四方,拯救遭受疫病苦痛的人们,也令他们皈依疫神。对于这个信仰莱亚尔只了解皮毛,其他都靠信口胡说。
守卫知道城主也信奉天使信仰,万一这人是来传教,若是为难他的事被城主得知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摆摆手让莱亚尔过去,但也不忘恶意地提醒他:“外乡人,欢迎来到赫里城!若是想找乐子就去城里最高那座别馆吧!不过一个瞎子怕不是什么都干不了,根本找不着洞可以钻哈哈哈哈!”
周围人也一同哄笑起来,莱亚尔却像没听到一样,随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走进城门。
等莱亚尔走过几条街道寻找旅馆时,影子里传来声音,“你不生气吗?”
“生气?”莱亚尔反问,“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瞎子啊。至于其他的话……若是每一条侮辱都要予以还击,那每个人一天到晚都不用做别的了。况且那样一张嘴以后难免会吃亏,用不着我去教训。”
“其实只是因为你太弱了打不过他吧。”声音无情指出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