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强劲起来,吹散了尸臭味和熏艾的气味,管一恒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环视四周:“可是跂踵未必就在这里……”如果它是在这里被网住的,挣脱了尼龙网之后应该赶紧飞走才对。
“问题是——”叶关辰在他背后四处拨拉着草丛,“跂踵为什么要滞留在邙山?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它留下的。”
管一恒也在想这个问题,但实在很难回答,完全没头没脑。他只能先摸出手机,给董涵打了个电话,让他上山来用火齐镜把死鸟统统烧掉以免后患。
“是跂踵?”董涵在电话那头惊讶地问了一句,“好,我们马上过去!你跟叶先生在一起?要小心,不行就先退下山来再做打算。”
“现在我们还没发现跂踵……”管一恒的目光追着叶关辰的身影,稍稍有些敷衍地挂断了电话。
“小管,你来闻闻。”叶关辰站在草丛里,微微皱着眉头,“这里是不是还有臭味。”
管一恒站到他身边去,用力抽了抽鼻子,仿佛在山风之中,确实有那么一丝臭味,跟之前那些死鸟颇为相似,只是因为这里风大,所以很难分辨清楚。
“来找找。”叶关辰捡起一根竹竿,仔细拨拉起草丛来。
两人并肩在草丛里慢慢地前行,忽然间叶关辰一竹竿拨过去,草丛里一下子跳出四五只鸟来,凶狠地向叶关辰啄过来。这些鸟也是山雀绣眼之类的小鸟,身上同样散发着恶臭,都已经死了。
管一恒实在舍不得用宵练剑去斩这些死鸟,只得抢过叶关辰手里的竹竿,将几只死鸟扫落在地,叶关辰已经抢先走进草丛里去,随即就怔了一下:“这——是一只死跂踵?”
草丛中有一个简陋的鸟巢,几乎就是草叶混合着泥土堆起来的一个圆圈,里头再垫了一层树叶罢了。树叶上头,卧了一只死鸟,看起来像只灰色的猫头鹰,一只脚爪僵硬地伸在身后。
“不对——”管一恒用竹竿拨了一下,“这不是跂踵啊。”
这的确不是跂踵,从羽毛脱离的秃尾巴上可以看出来,这只是一只死掉的猫头鹰,不过只有一只完整的脚爪,另一只则齐着腿根断掉了。
猫头鹰脖子上绞着一根尼龙线,管一恒仔细看了看:“是断掉的鸟网的一个网眼。”
叶关辰指了指断掉的鸟腿:“可能也是之前绞在网上弄断的。”那是一处旧伤,曾经有过溃烂,但最终还是愈合了,只是没有了羽毛,露着丑陋的伤口。
鸟巢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猫头鹰应该刚死不久,尸体尚未开始腐烂。筑巢用的草叶已经干枯了,但巢底铺的草叶却是新鲜的。不远处扔着些枯萎的草,显然是今天才从巢里扯出来的。
“跂踵一直在邙山停留不去,难道是因为这只猫头鹰?”管一恒有些诧异,“这些草叶是它换的?为什么?”什么时候跂踵和猫头鹰交上朋友了?
叶关辰看了一会儿死鸟断掉的一条腿,因为鸟腿只要稍稍收缩就能缩进腹下的羽毛里去,所以这只猫头鹰如果能站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只有一条腿。
“我想,它可能以为这是它的同类。”一只独腿的猫头鹰,与跂踵比起来,可能只差一条尾巴。
管一恒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叶关辰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事实,这只跂踵跟着这只残废的猫头鹰来来回回地迁飞,最后在邙山,猫头鹰终于死于捕鸟网,跂踵这才徘徊不去,以致酿成疫灾。
第一批染病的,就是那些铺设这捕鸟网的人。在来收鸟的时候,他们首先碰上了跂踵。不过由于当时跂踵刚到邙山,疫鬼所聚不多,更没有伯强这样的大厉,所以他们没有当场身亡,还来得及把捕到的鸟卖给了饭店。
这些鸟网网眼小而密,即使褐柳莺这样的小鸟都有可能被挂住。但这么小的鸟毫无经济价值,死后也只是被扔在草丛中,最后变成了瘟尸,守护着这个鸟巢。
至于那些斑鸠大雁之类的鸟,则被送进饭店做成了菜肴。这些鸟当然本来是无毒的,但因为跟猫头鹰挂在同一张网上,便被跂踵沾染有了疫毒,所以食用了他们的游客,还有接受了老板贿赂的警察,也都纷纷身亡。
猫头鹰死了。估计在这之前它还苟延残喘地生活了好几天,因为它的尸体尚未腐烂,而且跂踵也还没来得及把它变成瘟尸。在这段时间里,它一直躺在这个鸟巢里,不能再向北飞行。同伴不飞,跂踵也就不肯离去,因此邙山一带才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疫鬼,甚至于大厉伯强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么说,跂踵每天都会回来这个巢里的。”管一恒最终还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现在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有讨论如何除掉跂踵,消灭这次疫情,才是他能做的。
“嗯。”叶关辰接过竹竿,拨了拨巢边的树叶,发现下面有两只死耗子,“它会来给同伴送食物。”死耗子还是新鲜的,但猫头鹰没有去碰过它们。
“可能就是今天早上才死的。”叶关辰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烧掉吧,不然在跂踵身边,很快就会变成瘟尸。”会到处飞的瘟尸,其危害比一具只能到处走的还要大。并且一旦猫头鹰成了瘟尸可以起飞,这里说不定还有别的死鸟也会变成瘟尸一起再向北去,这后果想一想,就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