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一把将他推开，无论再怎么样的恼怒不甘，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那些活死人都彻底在世上消失了。

江队长整理了下自己被揉皱的衣服，轻吸了口气，语气不再那么强硬，“你们可以心软，但是我们不行，安全区里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我们的责任，没有人能保证这些活死人会永远老实，我们军部的任务，就是尽早杜绝这些不可控的危险。”

他说完就转身准备回到车上去，夏琳莉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道：“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够记住，在我之前询问活死人担不担心你们出尔反尔的时候它告诉我，即便不相信人类，它也愿意信任军人，因为那是它还作为一个人的时候，内心正义的存在。”

江队长的脚步停下来，他没有转过身，不知道露出了什么表情，但那些士兵的脸上却有一瞬间的动容，他们不知道一只活死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可惜，最终它们抹灭在这些正义的手中。”夏琳莉说这些不是想让他愧疚，她只是想让他明白，这些有神智的活死人跟人类并没有分别，它们有思想分善恶，不要一概而论。

最终江队长也没有回头，他站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就回到了车上，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因为这番话有了哪怕一点点的改观。

再次踏上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压抑，一场本应该圆满结束的任务有了意想不到的结局，没有人能给它定义好坏。

在王斌看来，军方和活死人其实都没有错，只是他们各自有想维护的东西，有自己不同的立场，发生冲突是必然的，不意味着胜利的一方就有错。

要维护那么大一个安全区，军人们所要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就像江队长说的，他们不能心软，一个小小的失误带来的，可能就是覆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活死人留给人类的印象太深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一样带着一只活死人到处跑，毕竟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死在了它们手中。

像今天这样有觉悟的活死人是很少的，以致于无论如何的配合也得不到完全信任，它们为了守住自己藏身的地方攻击人类被杀死，也不能说是咎由自取。

它们同样也只是想生存，而心中满腔敌意的人类显然不会友好的坐下来和平交谈，这就更加造成双方不可理解的交手，从而误会越来越多。

他长叹了口气，这也是如今世界残酷的地方，唯有杀死对方才能存活的规则，似乎在每个人心里潜移默化，一旦遇上，就是不死不休。

对这样的结果，说莫寅心里完全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只是相比其他人要少一些，他这个人比较自私，只要不危及到他或者在意的人，通常都不会如何放在心上。

弱肉强食尔虞我诈，本来就是生存之道，只是在末世来临之后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了一点，一时间好像让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

要说今天让他产生的最剧烈的想法，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承诺，跟他以前所看到的那些一样，这些随口就能说说的东西，要是当真的话，甚至有可能会死。

但是……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唯有这个人，他的每句话自己都愿意相信，即便是欺骗，他也愿意活在对方编织的谎言里。

齐旻在进入安全区之后，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脚步一转往医院的方向转过去，时间还算早，他刚好可以过去看看。

方然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回了旅馆还是其他地方，但愿没有跑到种植区去找自己吧，不然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到达医院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不知道陈严住的哪间房，所幸只要知道名字，就可以在前台查出来，才让他没有白跑一趟。

病房里除了躺在床上睡着的人，就只有赵阳一个人在，他靠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发呆，中途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烟盒，可能是想起在医院，就又放了回去。

就是这个动作让他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人，登时露出笑容站起身，“小旻，你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站在外面干什么？”

说完他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熟的陈严，绕过床来到齐旻跟前，抬手示意了下，拉着他去外面了，在走廊上有长椅，在这儿说话不会干扰到他。

“上午方然他们过来的时候我还问起呢，你这是刚从种植区回来？”之前他们在观察区的时候赵阳不在，对那父子俩的事儿不怎么清楚，也是今天才听说的。

“嗯。”齐旻平淡的应了声，转头看向赵阳，感觉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只道：“他的伤怎么样？”

“不是很严重，之后好好休息就可以了。”赵阳提了提嘴角，这两天面对着陈严，每次看到他专注凝视自己的眼神，心里的感觉就很复杂，对待这个人，他好像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冷静了。

齐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安静下来，他想起自己今天所见到的，又开口问道：“赵阳，你憎恨活死人吗？”

赵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想到失去的那些伙伴，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暗淡，“本来我是恨的，这些怪物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平静，带走了无数的生命。”

说的这儿他停顿了下，撸了把头发又接着道：“但是后来我又仔细想了想，我不能因为这些罪恶的活死人就责怪一切，它们大多数也是身不由己，真要恨的话，也是恨那些该死的病毒。”

从第一次见的时候齐旻就很欣赏他这一点，当所有人都只看到了片面时，他往往已经在思考背后的因果，他相信这样的聪明人，一定能在末日里活的长久。

“你问我这个，是在担心我会对喜糖有偏见吗？”赵阳说完那些话之后，突然问了他一个意外的问题，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齐旻心里很惊讶，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对方这件事，也不记得喜糖有在他面前显露过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他的神情没有变化，赵阳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清理活死人那天，我不经意跟它有一个对视，或许它并没有注意到，我却记的很清楚，那种灰白色的眼睛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