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也许弟弟们的警惕是对的。
对陌生人,自己一向保持一定距离,但是这个艾尔·洛森,却似乎有令人莫名其妙亲近的魔力。
“既然相信我的话,就告诉我做了什么噩梦,这样我才能帮你。”艾尔用温柔的声音说。
“是的,对治疗师应该坦白,米娜医师提醒过我。”凌卫垂下浓密的睫毛,考虑了一会,决定开诚布公,“我总是梦见一间审讯室,我是审讯室的犯人,有一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审讯官,他一直在审问我,如果我不配合的话。嗯,在梦里我很不配合,所以,只要他不满意的话,他就会……用各种方法折磨我……”
凌卫尽量说得缓慢,平淡。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可怜兮兮,令人同情,尤其是在艾尔·洛森面前。
但噩梦里的记忆异常鲜明,血色模糊视线,令人歇斯底里的巨大痛苦撕扯最敏感的神经,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惧像罗网一样紧紧缠绕他的四肢身躯。
“……为了逼我说出不存在的事实,用刑具进行刑求,有时候,在用刑前为了令我更痛苦,会在我身上注射……”
不知不觉,凌卫搭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力到关节发白。
“别怕,”艾尔的心一下子刺痛了,探过身把他紧攥的双拳包入自己掌心里,“不要怕,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用生命向你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有着薄茧的双手,无比怜惜地揉着爱人的双拳,把曲在一起的五指扳开。因为握得太大力,掌心被指甲刺出明显的痕迹,艾尔用指尖轻轻呵护那一个个印迹。
卫霆。
这是卫霆的习惯!
从不肯承认自己在害怕,不管面对多大的风险,多可怕的处境,总是迎风而立,倔强得像一块石头。只有艾尔知道,卫霆无助的时候,会紧紧攥起拳头,越害怕,拳头就攥得越紧。
这是……卫霆的习惯……
艾尔心中的血泪淌成江河,眼眶却仍是一片干涩。
“唔……”凌卫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吟。
头好疼。
连日来的噩梦所累积的痛苦,仿佛在今天结出妖艳之果,躯体内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在缠斗拼杀。
眼前的陌生男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这种暧昧的事不应发生在军队的上下级之间,不应发生在此时此刻,何况他还有两个吃醋狂的弟弟。
推开他,正襟危坐地继续,才是合理的。
但是,凌卫找不到推开男人的力量。
“长官……”
“不要叫我长官,叫我艾尔。”
男人的目光,男人越来越靠近的气息,男人的手的温度,是他,不,不是他,而是他身体里另一股力量,仿佛寻找了几个轮回的终点。
凌卫努力挣扎,却发觉自己陷入流沙一样无能为力。
多日的睡眠不足削弱了凌卫的精神,神经中枢的某一块位置被麻醉了,或者被占据了,就像他正置身于一场另一种形势的噩梦,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和四肢。
“艾尔。”凌卫听见自己在深情地呼唤这个名字。
男人抱住了他,热唇覆盖上来。
不不,不应该这样。
我只要凌谦和凌涵,我的两个弟弟……
凌卫在心里虚弱地大叫。
少将的舌头激动地探入牙关,探索口腔内每一寸敏感神经,被撬开的唇瓣半张着,在男人传递过来的热和湿润中,尝到微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