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宝物,这么多年却没有失窃。大约是进来的鬼不敢碰,而进来的神又不屑于去碰那些旧神的东西吧。”达撒说着,伸手将那件宝衣拿起来,递给愆那。
愆那条件反射地躲了躲,嫌恶道,“干嘛?”
“这东西虽然是天人所造,但并不会烧伤你,否则我上次早就被烧成灰烬了。你如果想看到接下来的路,就穿上它。”
恶鬼看到如此宝光璀璨的天人圣物,向来的本能反应是退避三舍。愆那半信半疑地伸手去拿达撒手中的天|衣,入手的触感令人惊奇,仿佛碰到的是水,轻柔绵软地滑过指尖,凉而不寒,轻若流云。他将衣服披到身上,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地面和墙壁似乎都活了过来,在不停地起伏蠕动。他身形不稳,忙用手扶住石棺。抬头一看,却发现达撒不见了?
正要惊惶,达撒的声音却从他前方传来,“我就在这里,你只是暂时看不见我。脱掉衣服就会好了。但是如果你想进入更深的墓穴,就需要穿着这件衣服。”
愆那道,“我该怎么做?”
“你可有看到一个三叉戟的壁画么?”
愆那眯着眼睛,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壁画咒文和阵法中寻找。由于墙壁一直像在呼吸一般蠕动,而且位置似乎也有微妙的改变,另寻找更加困难。寻了一刻,终于找到了一把夹在无数旧神语言字符中的三叉戟图案。
“如果找到了,就从那里进去。”
“进去?”愆那困惑道,“进哪里?”
“墙里。”
愆那小心地迈出一步,却觉得脚踏上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某种类似肉的柔软东西,随着步履的加重而凹陷下去。他歪歪斜斜地挪到墙边,手一接触,却果真如地面一般,仿佛是肉,又仿佛是比肉更松软的面团,整个地陷了进去。他连忙将手拔出,却见那墙壁上被他压出的褶皱又弹回原状。他忽然明白了达撒摩罗的意思,他是让他整个人都……陷入那墙壁中去。
“你会跟着我进入吗?”愆那背对着达撒摩罗声音的方向问。
达撒回答,“只有穿着那件衣服的人能够进入。”
“进去以后有什么?”
“死亡。”达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犹疑,“我上一次也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过去,若是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于是我便只是收集了墙壁上的阵法便转身回来了。愆那,我真的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波旬那么强大,一定会没事的,况且他已经对你忘情,你又何必……”
“他对我忘情,不代表我就没有保护他的责任了。”愆那背对着达撒,轻轻一笑,“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徒弟。”
他不需要我了,不代表我就会放弃他。
愆那摩罗决定他再也不要留下如同三百年前那般痛彻心扉的遗憾。就算失去生命,也比余生在更加可怕的悔恨中备受折磨的好。
如此下定决心,他再次将双手放在柔软的墙壁上,微微施力,墙壁不断凹陷。随着他愈发向前,那柔软的物质便从四面八方贴过来,再多往前走几步,被拉抻到极致的物质忽然破裂开来,将他包裹进去。
愆那摩罗感觉自己进入了某种浓稠的粘液中,恍惚又回到了初生在地狱,在血池无尽粘稠的血浆中飘荡不定的记忆中。奇异的是,呼吸并没有受阻,只是鼻间缭绕着某种古怪的肉糜气味。
他继续迈动双腿向前,却并不确定自己到底在走向哪里。直到忽然间,他周围的物质变得越来越紧,到最后被拉成了薄薄一层粘膜。他几番挣扎,用掌心的口撕裂所有阻碍,便如从胎膜中出生的兽那般跌了出来。他身下却并不是坚实的地面,而仍然是那种肉质的感觉,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份粘腻湿滑。而且眼前也不再是一片漆黑,那墙壁里似乎有无数毛细血管,当中透出古怪的红色光亮。
仔细看时,可以发现肉墙上有血管蜿蜒组成的字符,是之前见过的旧神语言。而之前达撒摩罗拿给他的消除元墟大阵副作用的阵法,也赫然出现在此处。
愆那转过身来,面前是一道腔肠般的”走廊“。一环环的肠道般的褶皱一直蔓延到远处。此处那股肉质的、浓稠的味道愈发浓烈,几乎令人作呕。愆那用手臂掩住口鼻,向着走廊深处行进。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粘膜。粘膜上弥漫着几条血丝,却掩不住粘膜另一边的明亮光芒,还有隐约的身影。
愆那皱眉,走近了一些,仔细往里看。
那身影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往这里接近过来。走得越近,便愈发清晰。
愆那只觉得胸口被一只枯爪死死抓住,无法呼吸。
出现在他面前的寻香鬼,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瞳仁,美丽明艳的荼白面容,用彼岸花的颜色染成的红衣,愆那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伶仃花香气。
希瓦……
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的希瓦……
愆那不甚明白,摇了摇头,”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