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川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滚汤端在手里,他觉得这汤有股药味,他小心翼翼的问,“妈,这是什么?”
“去湿气的。”石妈妈一边随口回答,一边看着他,看起来好像是打算盯着他把这碗黑乎乎的东西给喝下去,石小川有些无奈,只好一勺勺的把那碗汤给慢慢的喝光。
石小川知道,这碗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去湿气的,石妈妈刚刚的回答,明显是在敷衍他。
等他喝完汤,石妈妈把碗一收,走出房门的时候,用一种没得商量的口气说,“这几天,就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石小川点点头,本来他就没打算到外面去,每年的冬天,对于他这种畏寒的人来说,总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缩在房间里,围在火炉边,躺在被窝里。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血在慢慢地流遍全身,温暖,而不是像凝结成一块块的。
石小川看了会儿书,喝完那个汤之后,他有些不太舒服。
那股药味好像和他的身体相冲突一样,让他觉得有些难受,但是又没个具体的难受的地方,就那么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别说看书,就连看小白都没能让他好过点。
他闷着头,抵着胃,很想把喝下去的汤给吐出来,但是想想石妈妈,又忍了下去。
终于挨到了下午,就听到门“哐啷”一声,石小山大呼小叫着回来了,“妈,妈,隔壁那个小孩突然发病刚刚送医院了,就是那个昨晚上留在祠堂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石妈妈训了一顿,无外乎,在家这么大呼小叫的吵死个人,做事也不知道个轻重,那门再让他这么踢几次,迟早会坏掉,要真坏掉了,就让石爸爸修理他一顿等等。
听到这个消息,石小川有些心惊,今天早上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好好地,能吃能睡能玩,怎么到了晚上,就生病了?
吃晚饭的时候,石小山又说漏了嘴,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那小孩还在镇医院急救这件事,石家父母很不耐烦听这些败兴的事,大概是忌讳着什么,石爸爸吼了石小山几句,偏偏石小山又是被宠惯了的,嘴里嘟囔着,把碗一放,“不讲就不讲,我还不吃了。”说完就跑自己屋去了。
石爸爸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石妈妈连跌着说,“这孩子,这孩子,脾气怎么这样坏。”
石小川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也快速的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石小山一走,这饭桌上就冷清了,连喝汤吃菜的声音都一清二楚,石小川有些紧张,就怕石爸爸突然间又说他什么,赶紧把饭吃完。
半夜,石小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直在想那个孩子的事,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那孩子不管他的事,他想管也管不了。
在石家祠堂听到的、看到的一切,让他知道,那个小孩的异状肯定和那个道人有关,而这一切都是在石家那些长老的默许之下,这里面水太深,太浑,他玩不起。
但是,那个孩子清亮的眼睛好像一直在看着他,指责他见死不救,在那种让人无所遁形的盯视下,他看到了自己的怯懦和逃避。
石小川快被折磨得疯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空气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一个声音猛不丁的响起在黑暗的房间里,石小川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色气团旋转着凝成了天秋的样子,那已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他修长的腿跨上床,坐在了石小川面前。
石小川傻愣愣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夜晚出现的天秋开口说话,他试探的问,“天秋?”
成年版的天秋静静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石小川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被冰块冰了一下,很凉。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嫩嫩的,小小的,看起来就让人心生怜爱,吸饱了他血液的天秋,就好像一株罂粟,摇曳而充满了惑人的风姿,石小川觉得,自己要是被他看久了,难免变得迷迷瞪瞪的,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
“你今天还要血吗?”石小川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很想打破现在这种诡异的气氛,有些口不择言的说,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己真是找虐呢?明明天秋都没动静,他还提起这码事,他是嫌自己血有多吗?
天秋轻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石小川被他蛊惑着穿上衣服,退开窗户,跳了出去,他紧跟在天秋身边,手被他牵着,石小川很想把手甩开,天秋没有一点体温,冻得他直打哆嗦。
天秋感觉到了他的瑟缩,“冷吗?”低声问他。
石小川点点头,又摇摇头。
天秋也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却也没松开石小川的手,只不过,石小川觉得天秋牵着他的手,好像有了些温度,从两个人连接的地方,慢慢地,热意沿着他的手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好像浸泡在温水中一样。
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想,这肯定是天秋的法术。
这时,大概已经是午夜,街上空无一人,路旁的树被风刮得呼啦直响,他们在灵山镇上穿行,很快的,他们就到了目的地,石小川抬头一看,在黑暗中矗立着一栋楼房,如果石小川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灵山镇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