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啸发现这小人鱼其实很聪明，而且很处事不惊，想到要是自己突然到了一个陌生地方，绝对做不到像这个小人鱼一样地镇定，还有心情要吃的和探究各种东西。

古啸知道自己的手机屏幕图案是什么，但他还是紧贴着小人鱼去看那屏幕，他从小人鱼身上闻到一种淡淡的悠远的像是来自春水里的柔软花香，这种味道让他陶醉，他侧头看着小人鱼的眼睛，回答他，“这里是大海，你的家乡是这样的吗？你想去？”

小人鱼对于古啸的目光并无一点避闪，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怅惘，然后又是一种红光闪闪的坚定，道，“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不是这样，在我祖父的时代，我们族人被灵王驱逐到了现在的地方，水域狭小，寒冷，灵气淡薄，族人出生率越来越低，和灵界其他族类联系越来越少，受其他族排挤，没有地位——”虽然说的是很弱势的话，但他语气坚定，古啸甚至看到他紧握着拳头，尾巴上的尾鳍张开着，像是一大朵怒放的美艳的花朵，他扬着头颅，对古啸说出了最后几句话，“虽然我族现在是这个模样，但是，总有一天，我要改变她，我要让我的族人都回到我们原来的家乡去，那里有宽阔的水域，有充足的灵气，孩子可以健康的出生，别的族群都该受我们的驱使！”

古啸看着他，不知怎么，心中居然起了一种臣服之感，神情恍惚，回过神来，才看到刚才还满脸坚定神色，有着激昂话语的小人鱼，突然目光灼灼，鼻子微微翕动着，然后一把扔开手里的手机，抓了盒子里用塑料包装袋装起来的驴肉干，他把肉干放在鼻端闻了闻，欣然道，“好香啊，你藏了吃的，刚才却不拿出来给我吃。”

古啸看着他甚至咬着塑料袋，哭笑不得，心想，这果真还是个孩子，刚才说的那些大话，恐怕是个人英雄主义小说看多了的结果。

他笑着把小人鱼往嘴里送的塑料袋拉住了，道，“你先放放，这不是你这么吃的。”

小人鱼疑惑地松了手，看着古啸把他要吃到嘴里的肉拿过去，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出来，将那阻碍了肉香味散发出来的膜给剪开了，将里面的肉倒进刚才的盘子里。

古啸将塑料袋放到一边，把盘子推到小人鱼面前，道，“吃吧，刚才那个是装肉的袋子，袋子不能吃，就像这盘子不能吃一样。”

小人鱼面颊微微泛红，也许是为自己刚才的无知而觉得羞耻吧。

他也没有回答古啸，也没抓那盘子里的肉吃，而是重新拿了一包新的肉，古啸见他右手的食指手指甲突然增长，在袋子上一划，袋子就割开了，而那指甲又恢复了原状，小人鱼把袋子里的肉挤出来，这才用手指拿了肉出来吃，看到古啸看着自己，他还瞥了古啸一眼，眼神淡淡的却很是傲气，像是要告诉古啸，他不是笨蛋。

古啸在心里要好笑得心肝痛了，面上却是一派平淡表情，他假装不去管小人鱼了，自己开始继续吃起晚餐来，米饭和那盘素菜以及鱼都是冷了的，只有那罐汤还是热的，他舀了汤出来泡着饭吃，又按遥控板换了个电视台，电视里在放午夜电视剧，煽情的韩剧恋爱故事。

他不爱看电视剧，但别的台也没好看的，便只好看这个台。他看电视，就可以减轻小人鱼的戒心，让他自在一点。

小人鱼吃着肉，也看着电视剧，见到人们坐电梯上下那高高的大楼，看他们使用电话和电脑联系，还有按一下就发光的东西，他心中颇为感叹，趁着吃完了几包酱肉舔手指头的功夫，他还对着电视里的人类文明品头论足起来，道，“老师就说过人类是一个不能小觑的种族，他们虽然没有强大的个体能力，很少有人有灵力并且利用灵力，但是，他们依靠种群数量的庞大，依靠制造各种弥补自身不足的东西，建立了强大的人间界，甚至可以和灵界抗衡……老师说，我们是需要向人类学习的，一味沉迷于失败，固步自封，不是道理。强大之路，要从不断学习和改变自身做起。”

他说得很是动情，甚至忘了继续吃肉。

古啸不成想跑到自己家里来的人鱼小少年居然还是一个有极强的种族荣辱观和革新意识的人鱼。

他看着小人鱼露出的专注而严肃的神情，不由心中非常动容，不知怎么，对他有种怜爱之情，以至于又摸了摸他那卷卷的拖到地上的长头发，小人鱼身上的皮肤滑滑的，头发也滑滑的，和人类的头发并不一样，例如，刚才他明明在水下淋了水，但是水却不能把头发打湿，全都滑下去了，古啸对此感到好奇，于是多摸了几把才说道，“每个种族都会出很多问题的，人类也有很多问题。但是，我想，只要想着改变，并且为此去做出努力，有像你这样的人……人鱼，你们族的复兴，是指日可待的。”

小人鱼因他这话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转移到了古啸身上，他朝古啸笑了笑，但是居然又露出一丝苦涩来，小声叹道，“可是我太弱了，他们根本不听我的。”

古啸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于是问道，“你说什么？”

小人鱼却不重复刚才的话了，他又拿了一包肉干吃起来，这次是麻辣味的，他吃进嘴里，就一声大叫，“啊……呼呼……嘶嘶……”

他直吐舌头，眼睛湿漉漉地把古啸望着，“水……水……”

古啸看他被辣了，赶紧冲去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冷水过来递给他，小人鱼一口饮尽，然后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把古啸看着，把水杯递给他，表示还要喝水。

古啸连着接了四杯水给他，小人鱼喝完之后才一吐舌头，哈了口气，表示自己活过来了。

小人鱼这次没怪古啸把这么辣的东西给他吃，他自己对着各种包装袋研究了一遍，把盒子里辣的肉干全都挑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继续剥不辣的吃。

古啸看他把辣的都扔进了垃圾桶，他哭笑不得地又去把它们捡了出来，道，“你不吃这辣的，我要吃吧，你扔了干什么！”

小人鱼很奇怪地看着他，“吃了后很难受，我是怕你也不小心吃到才扔掉的。难道你要吃这么难受的东西？”

古啸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凉凉的，滑滑的，道，“人类有句话叫你的蜜糖，我的砒霜，那么反过来说，你的砒霜，也可能是我的蜜糖啊！”

小人鱼不满于古啸点自己的额头，他伸手捂住了额头，对古啸问道，“你说的砒霜，是指很不好，很难受的东西吗？”

古啸点头，“是啊。”

小人鱼“哦”了一声，点头道，“哦，我明白了，我不喜欢的东西，有可能别人会喜欢，是不是？”

古啸有种教这种孩子真有成就感的感觉，道，“是啊。所以，不要总是以你的角度来看所有人和事，有可能别人的喜好和想法和你不一样。”

小人鱼听他这样说，就若有所思起来，连吃肉干的动作也变慢了。

之后，他又突然抬起头来，道，“谢谢你，你之前说可以当我老师的话，我觉得的确是这样。”